“……昀。”
“时方昀……”
“时方昀!”
朦胧的呼唤声似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时方昀眉头轻轻皱了皱,终于有了些意识,随即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贴在一块温热柔软的物体上。虽隔着布料,但身上传来的温度让他有了种莫名的安心。
耳边尽是水声,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剧烈晃动。
时方昀立马意识到,自己此刻就躺在小木船里,只是不知为何,周遭的现实仿佛都离他很远,就好似身在梦境中一般,沉沉浮浮,如梦似幻。
“药……”
恍惚间,凤黯如梦呓般的声线从头顶传来。
时方昀勉强掀起沉重的眼皮,借着微弱的火光,他发觉自己的额头正抵在一个人的胸膛上。费力地扭过脖子,就看到凤黯正颤颤巍巍四下乱摸。半晌后,一个反着白光的小药瓶咕噜噜滚了出来。
凤黯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调整了姿势,伸直胳膊将它勾在手里,小船却在这时猛地一晃,药瓶直接脱手落在船头,接着是恰到好处的一颠,药瓶飞起,划过一道弧线没了踪影。
时方昀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想去补救,但奈何四肢仿佛被灌了铅,无论多用力都挪动不了分毫。下一刻,他感觉腰间一沉,转动眼珠,那里正搭了一只手,再抬眼,却也只能看到凤黯的下巴。
“拿开……”时方昀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无力地轻咳两声之后,意识再度陷入黑暗。
……
“你们快看!是铺满花的小木船,又来了!”
“哎呦还真是!唉……也不知又是哪家的姑娘,真是可惜呐!可怜她的父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花葬美人落金流’,名字起的是好听,可实在是惨呐!”
“欸等会?人呢?怎么全是衣服?”
“嘶,仔细看看,衣服下面盖的有人,感觉……好像还是两个?”
“依我之见……我、我观这二人皆身形修长,右边那位更甚,且肩膀宽阔。再有就是船上分别有男女两套衣物,所以……所以我猜啊,这船上的定是一男一女!”
“我看也是,好生奇怪,今日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啧,先别瞎猜了,快想办法把船勾过来吧!”
太阳初升,金流河两岸却已经围了不少人,叽叽喳喳的甚至吵闹!
时方昀缓缓睁开眼,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缓了好一会儿,感官才慢慢地开始回笼。鼻尖是极淡的药香,伴随着清晨特有的清新气味,明亮的光线透过上方的布料,微潮,又带着暖意。
尝试着握拳,顿时感觉到了一种由内而外深深的无力感。这可与他平日里发病时的表现不一样,倒像是中了某种迷药。更遭的是,他现在的身体过于虚弱,已经没能力继续使用那等法子脱身。
——好在有衣服盖着,不然他在与澈王新婚的第一日,就与其他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衣不蔽体、搂搂抱抱的传闻,恐怕瞬间就要传遍金京城了。
“如何?此药的效果不错吧。”凤黯暗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语气里还是那几分让时方昀牙痒的轻佻。
“此药名为解忧散,无色无味,效果轻缓。陛下时常少眠多梦,就授意我亲手调制。撒入香炉中点燃,可让人安然入眠。我们所中的应是混入了软骨散,两者相辅,效用奇佳。有人把它提前撒在了船上,晃动扬起的药粉全被我们给吸进去了。”
时方昀无语地闭了闭眼,他总算知道之前半梦半醒的时候这个男人在干嘛了。应该察觉中了迷药,只可惜想找解药时已经迟了。
……还能被自己调的药迷倒,真像个废物。
他屈起腿,就感觉后背抵在了船沿,根本没有往后挪动的空间,顿时心头一阵烦躁,语气也带了些不耐烦:“你离得太近了,把手拿开,还有你的弯刀,抵到我了,赶快拿远点!”
凤黯闻言,身子微不可查地僵了僵,忙缩回手往后挪去。
随着他的动作,时方昀感觉自己的“枕头”往前一抽,赶忙抬了下头,把压着的那只胳膊推开了,就听到头顶的声音仿佛带了些委屈:“好歹枕了一夜,现在不需要了就把人家推开,阿昀好无情呐!”
时方昀嘴角抽了抽,咬牙道:“谁让你这么叫我了?”
凤黯轻笑一声,压低了嗓音,语带暧昧:“你新婚之夜与我同床而眠,又怎么不算行了夫妻之实呢?所以……我称你一声阿昀,好像不过分吧。”
时方昀顿时被气笑了,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后,抬膝就顶。这一次凤黯早有防备,手一挡就把那略显无力的攻势化解了去。可下一瞬,他就听到“咚”的一声,剧烈的疼痛从下巴直冲天灵盖,疼的他眼泪瞬间就冒出来了。
两人的动作过大,就连小船都轻轻晃了晃,也终于引起了岸上人的注意。
有个眼尖的人立马高声道:“你们看,又动了!我就说船上的人还活着吧!”
“还真是!快快快,都别愣着了,快把人捞上来啊!别再耽误一会儿人就给断气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