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女孩立刻接了话:“再说,我们留下来也能帮上忙呀!”
姑娘们把袖口挽起,鸭绒似的雪花掉在黑发上,像花似的。
林羿礼一句话只说一遍,对方留意已决后,他顺手全都使唤上。
连他自己都因为整日的两边地方奔波,又加上身体本就脆得跟水缸表面一层薄薄的冰似的,不止一次的摔倒在地,看着身上一块青一块紫又很快爬起来,面无表情地照常做事。
一日时间,将军府里走空了。
府上的值钱东西被林羿礼全散给下人们,让他们若是能活着就拿去当了好好过日子。
偌大的将军府里,竟只剩下萧瑟北风卷过地上枯枝碎瓦,枯树早就被厚雪压垮,地上的草木不争气地深埋冻土下。
临了一抹墨蓝色的人影伫立在长廊下,林羿礼同这满园的死物别无二致,他也早就死在这里,本该埋在这一场大雪里。
深黑的夜被汹涌的火光撕破,林羿礼转头看向火光,但黑暗里已经有人率先冲到他身前,身体像一座山压下来,沉甸甸地垮在他肩上。
“你穿我送你的衣服了。”
这是傅柏川今天同林羿礼说的第一句话。
闭塞的鼻音,沉重的呼吸,和扑面而来的血液腥臭,都昭示着傅柏川身负重伤。
林羿礼抬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傅柏川的后背上,掌心却沾上了无数温热的黏腻液体。
不可能是水,只能是血。
火光冲到林羿礼面前,士兵举着火把匿在黑暗中不语。
林羿礼推开傅柏川,低头看去身上的衣服都沾了红。
再看傅柏川时,他满身的血,盔甲破破落落的缺东少西,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上刀疤一道接一道交错,分不清到底是哪个伤口更凶狠。
肉眼可见,傅柏川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城门破了吗?”
“还没。”
傅柏川又补充:“快了。”
林羿礼嗯声,“明天交给我吧。”
“你又想到法子了?”
林羿礼淡声道:“想到一点。”
傅柏川说:“好。”
谈话间,傅柏川佩剑上挂着的令牌交到了林羿礼的手中,同时还有长命牌的另一半。
碎掉的长命牌边缘没被磨平,擦得掌心发痛,但林羿礼掌心收紧将它们全部收入囊中。
“好好休息。”
林羿礼将他送出将军府,特意让蔡金玉带他离远这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更深的黑暗里。
黑夜被白茫茫的日光冲破。
严骁和李绥一两人在同一时间里,带着人出现在将军府的会客厅里。
两个人不过是表面上的合作关系,见到对方也被邀请后,脸上不屑地表情高挂起,两方人马气场低沉地圈住会客厅的每一处角落,时刻警惕对方的一举一动。
嘎吱——
门开了。
林羿礼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屋子里坐下的两个人动作停住,眼神齐刷刷地定在林羿礼身上。
林羿礼没有穿平日里淡色的华服,而是绯色的缎锦绫罗团领衫,头发被整齐地用乌纱帽高束在脑后,没有一丝一缕的碎发散下。
正经地仿佛,林羿礼是来上朝,而非赴约。
“就你一个人?”李绥一问。
林羿礼反问他:“你还想见谁?”
李绥一的脖子跟林羿礼一致,蒙着一层厚厚的白布,而且他的声音嘶哑难听至极,像是磨盘在粗糙的石块上擦出来的声音。
“你怎么穿这身衣裳?”严骁问。
林羿礼越过众人的视线,坐在中位上,淡然地扫视底下众人:“自然是有人须得我如此。”
此话一出,李绥一和严骁的视线骤然收紧,松垮的体态一瞬间绷紧,脸上的神情带着不自然的故作放松。
严骁眯起眼睛打量林羿礼,片刻后低声哧哧地笑。
“你最会骗人了。”
林羿礼大手一挥,示意严骁现在可以离席,淡淡地笑道:“你大可以现在回去攻破城门,现在没人守门,倒要看你敢不敢。”
林羿礼笑得淡然,从他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紧张,反倒是带着势在必得的松弛感。
林羿礼孤身一人坐在其中,严骁和李绥一的视线从审视变成忌惮,林羿礼依旧那副淡漠模样。
仿佛严骁和李绥一究竟如何,与他林羿礼毫无关系,他只是过来负责敲打一番的传音筒。
林羿礼身体后仰,手肘抵在椅子扶手上,撑着脸不耐烦地敲打:“赶紧做决定吧,我不愿与诸位在此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