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可汗起初的语气还未如此肯定,在严骁厉声对峙里,他的语气变得急不可耐。
连听不懂金可汗说话的林羿礼,也能从他叽里呱啦说出来的话里听出“斩立决”的意思。
果不其然,先前送他来的大汉一把箍住他,强硬地把他拖下去。
严骁眼睛瞪着,他才往林羿礼方向走一步,群臣立马将他围住阻拦。
林羿礼听不懂,但听出他们应该在说:“算了算了,为了个异国被皇帝厌弃的废臣不值当。”
严骁挣不开阻拦,涨红脖子冲林羿礼大喊:“等着我!”
林羿礼想着挣扎也没用,害怕就更没用了,顺从地由着这群人将自己带走。
围着这座城池七拐八拐的,拐进一座阴森的府邸里,呜咽与嚎哭回响在角落各处。
又是囚牢。
不过这一次的环境还算不错,起码没有漏风漏雪,只不过左右两边的狱友惨状太过吓人,还总发出些令人不适的声音。
林羿礼曾位居大理寺卿,无论何样的痛叫与惨状他皆目睹过,没把这事放心上。
林羿礼端坐其中,平静地审视囚牢外来往狱卒。
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该如何唬得这群人解开牢门?
情况到入夜也没有好转。
林羿礼想,他大概真的要同左邻右舍这俩怨鬼似的囚犯一同过夜。
再过了一会,情况发生了巨变。
林羿礼无法判断是变好还是变坏,只听见囚牢外火光冲天,刀光剑影。
那道火光直奔林羿礼而来。
是谁?
林羿礼提了口气。
“美人呀,这便宜又让我捡到了。”
李绥一的身上丝毫没有染血,但他往前走出的每一步,身后都印出鲜红的血脚印。
李绥一持剑斩断囚牢挂上的锁链,他拉开门剑入鞘。
“冷吗?外头乱糟糟的,别弄脏你了。”
李绥一脱下身上的袍子拢住林羿礼全身。
林羿礼的手被李绥一抓在手中,李绥一引他走出囚牢,跨过三步一倒的尸堆。
林羿礼以为囚牢里已经够乱了,直到他彻底走出囚牢大门时,才发现囚牢才是桃花源。
这座城池已然是尸山血海,鲜红的颜色将本该白皑皑的世界全部抹上血色,再大的雪也盖不住此夜此处正发生的血海深仇。
尸身一个接一个的堆叠,耳边呼啸着的不再是风声,而是狂吼咆哮,大喊杀杀杀。
“美人,严骁为了你弑父了。”
“不,不是为了我。”
林羿礼面无表情地望着城池里发生的一切,掩着鼻子,平静地说:
“他借你的兵,又借我的名义,去做他想做的皇帝。”
李绥一“嗯?”了一声,鼻子里嗤出笑声。
一个活生生的人持着剑冲向林羿礼,他杀红了眼,已然分不清敌友,只知不持剑主动出击,死的人就会是他。
李绥一抬脚踹开,并未出手。
林羿礼看向那人倒去的方向,那人因为跌倒被严骁的人抓住破绽,死了。
林羿礼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他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到时唾骂是你我是非不分,他只不过一个被逼到走投无路的痴情帝王。”
林羿礼被带到这里来,不过是严骁已经准备好发动政变,刚好他被李绥一绑走,于是顺带着把他带了回来。
林羿礼对严骁而言,并非是不可缺少的。
没有林羿礼的死,严骁也会用其他的借口。
就像使臣的死,死了一个又一个,严骁的目的达不到,便不需要理由了。
而林羿礼无非是他实现目的时,恰好踩过去的一个台阶。
林羿礼被李绥一带出了金国的城池,城外有马车接应。
他们离背后那血污弥漫,浑浊不堪的城池越来越远。
但在雪白之境里纵马疾驰被发现的几率太大,所以李绥一停下马车将他安置在郊外一座收拾好的平房里。
平房里的李绥一忙碌着。
林羿礼刚从一片红色里逃出来,转头又进了另一片红里,都红得刺眼,红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羿礼不想去看墙上挂着的大红囍字剪纸。
他站在院子里,看向金国的方向,对方城墙上的火光渺茫,但却频频闪动,无声地透露今夜不太平。
严骁提着他爹金可汗的脑袋,兴奋地冲进林羿礼的囚牢里。
“我说了,定不让你做阶下囚,要做就做我的妻子!”
严骁兴致高昂地笑容忽然地冷了下来,表情和他手里提着的那颗死人脑袋差不多。
俩父子长得相似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