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涞又梦见了那头巨龙。

梦境氤氲，像一阵烟，一片雾，将他笼罩在略有些沉缓的睡意里，直到风吹雾散，露出一片盎然绿意。

而黑色的巨龙此刻就趴卧在碧色草地之上。

它像只打瞌睡的猫，沉重的脑袋搁在自己的尾巴上，将自己盘成一个弧度完美的圆。

“……龙？”温涞怔愣。

黑龙半阖着的眼皮缓缓掀开，金红色龙眸聚焦在温涞身上，轻轻地，眨了眨。

——怎么又是你。

它好像在这么问。

温涞也很不解。

其实他对那头曾掠过自己头顶的巨龙只是惊鸿一瞥，转瞬即逝之间哪能看清这头龙的具体细节，可偏偏在梦里却如此清晰。

他退后两步打量面前的庞然大物。

可惜它太大了，大到退后两步也没办法看清这头龙的全貌，只堪堪对上那双兽瞳。

虽然不是第一次梦见这头巨龙，但再次看见，温涞仍是被震撼了一息，低声喃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白天一直惦记着，所以才梦见它？

【但这是我的梦。】巨龙极缓慢地眨了下眼，像是提不起精神下一秒就要重新睡去，却还试图纠正温涞：【不是你的。】

“你的梦？”温涞觉得这头巨龙处处都透着奇怪，但这又正好符合梦境的特征——依托现实，又脱离现实。

比如这头龙的声音并不是从外部传进他的耳朵，而是直接在他大脑内响起，和002说话的方式有些类似。

这让温涞更确认了一件事。

“你只是我潜意识的一部分，”温涞试图剖析这头龙，“只是化作龙的形象与我对话，所以，这确实是你的梦——当然，更是我的梦。”他捋顺了思维后，放下了戒备。

也许是梦境放大了思维与情绪，温涞比清醒时少了分谨慎，多了分跳脱。而刚好，在他面前正趴着一条看起来庞大，神秘、却无害的梦中之龙，温涞脑子里便自然跳出一个想法……摸一把。

一头完全由自己掌控的巨龙……试问谁能忍住不摸一把？

何况这只是一个梦，温涞当然没有顾及。他毫无负担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巨龙放在身前的龙爪上，确认这头龙没有排斥，没有阻止，甚至没有反应后，掌心便也跟着贴上去。

龙爪上的鳞片相比起龙身上的，要更加细小密集，它们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有着宝石一般的光泽和手感，光滑、冰冷、坚硬。

“……为什么在梦里也能感到冰冷。”温涞不解，边抚摸龙爪，边自问自答，“因为这只是我脑内的生物电流，给我的大脑神经以刺激，龙是假的，冰冷也是假的。”温涞当然不是生物学家，为了解释自己的疑惑，便生硬地套了个似乎能说得通的解释。

巨龙被摸着龙爪也没有一点要生气或躲避的意思，它在原地趴着，一动未动，任凭温涞的手在爪子上抚摸，直到温涞将要挪开手时，它才缓缓挪动龙爪，将它放在了温涞的手背上。

霎时，从人摸龙，变成了龙摸人。

就像温涞对它好奇一般，它似乎也对温涞相当好奇。

它的龙爪当然没有实实在在地放在温涞手背上，而是仅仅用爪尖的部分，轻轻地触碰了下温涞的手背，动作十分轻柔，像是怕自己一时不慎压坏了人类细弱的骨头。

温涞连呼吸都停顿了一瞬，被龙爪戳了好几下，才反将自己的手抽出，重新落在龙爪上。随着他掌心用力向下压，巨龙竟也就配合着温涞的动作，将爪子放回了地面。

人类再次占据上风，按住了巨龙。

但很快，巨龙便又抽出爪子，放回人类手背上。

温涞：“……别动。”

巨龙并没有听话，在温涞重新将龙爪压回地面后，又把爪子放回温涞手背上。

“……”温涞收敛了笑容，抬头和巨龙对视。

它仍然是温和而克制的，看着温涞的眼神，像在看一只可爱的小动物。

是的，小动物。

温涞也曾和小猫咪玩过猫爪在上的游戏。

巨龙此刻的眼神，像极了在鼓励小猫咪把爪子放在自己手背上的人类——再亲和，也是高高在上的。

……是错觉？温涞低头扪心自问。还是我对龙族的偏见导致连梦里的龙族也尤其傲慢？

黑龙似乎也察觉到人类的情绪变化，慢吞吞地将龙爪收回。

于是温涞再次抬眼时，正好对上巨龙略带遗憾的眼神——它好像还挺喜欢这个龙爪在上的小游戏。

可一头梦中的龙，竟然也有自己的喜好吗？温涞只感觉匪夷所思。

“我听说做清醒梦时可以任意控制梦境内容。”温涞望向周围，这片草原空旷到能看见远处的天际线，除了他和这条龙，竟然一无所有。

他脑内思绪转的极快，像是在和龙对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我没办法控制你……也没办法影响环境。”

【你太弱小。】巨龙说：【即便进入我的梦，也无法影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