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钟阙自晕倒后一直卧床不起,还被谢韫以防止过了病气为由,将他从外室挪到了另一处偏僻的屋子。
起初谢臻还去看望了几次,但时间一长就像忘记了这个人一般,整日和宴青一道玩乐。
说到宴青,此人自小在京城长大且性格活泼好动,知晓许多谢臻听都没听过的把戏,每天变着花样逗他开心,两人多日形影不离,亲近得令阿强都不禁咂舌。
最可恨的是宴青恃宠而骄,全然不将他这个世子身边的旧人放在眼里,想取代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阿强愁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可他又没法子争,思来想去竟把希望寄托在了钟阙身上。
和宴青不同,钟阙是奴隶,地位低微,而且阿强看得出来,世子对他只是一时的征服欲,新鲜劲过了也就罢了,跟他倒没多少竞争关系,威胁不算大。
抱着这样的想法,次日阿强特意拿着好酒好菜去看望钟阙,谁料走到半路竟发现宴青走在他前头,看样子也是要去钟阙那屋。
钟阙旧伤未愈添新伤,身体本就不堪重负,这次又急火攻心,人一下子便垮了。无论郎中如何施针用药皆不见好转,卧病已经数日。
躺在冷硬的床榻上,他总是醒醒睡睡,被谢臻丢弃的梦魇总令他半夜惊醒,可睁眼便是空无一人的陌生房屋,日日等不来谢臻,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梦魇?
胸闷得难受,他不得不张嘴喘气,这场病还损伤了他的五感,以至于来人走到面前他才察觉到。
即使身上酸软无力,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痛楚让他刹那间便冷汗直冒,他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
钟阙怒目切齿,嘴角因恨意微微抽动,周正的五官扭曲得几近狰狞,像极了一只盘曲的恶兽。
宴青吊着眼睛摆出睥睨的姿态,轻蔑嘲弄之意毫不遮掩:“怎么都这些时日了,钟兄的病还不见好转呀?”
“滚。”钟阙的喉咙像吞了刀片一般,用尽全力气力只吐出这一个字。
怒不可遏却又束手无策,多可怜。宴青勾着唇角一步步靠近:“让我滚?可小世子命我来瞧瞧你。”
听到小世子,钟阙果然愣怔了片刻,殊不知宴青就是想看他这种神情。
先让他心生希望,然后再狠狠掐灭。
宴青目光一凛,迅速伸手掐住钟阙的肩膀,然后大力向下撇,病弱的钟阙毫无防备也防不住,一个倒栽葱摔在了地上。
宴青从容地抬脚踩在他的背部,一边听着咯咯的骨头响一边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妄想让小世子牵挂?”
钟阙摔碎了一颗牙,嘴里鲜血直往外涌。他顾不上疼,四肢在地面扑腾想挣开宴青,可这力道对宴青跟挠痒痒似的。
“想起来吗?想起来?”宴青狞笑着发问,又一个大力彻底把钟阙踩得口吐鲜血动弹不得。
“你住手你!”偷听的阿强端着菜盘冲了出来,厉声质问,“你怎么敢对他动私刑?”
宴青被他的话逗笑了,缓缓转身,脸上的笑容透着彻骨寒意:“一个奴隶罢了,怎么不敢?”在秦国家仆不是奴隶,只是跟东家签了契。
“你敢说你没教训过他?”
这句话算是戳中阿强痛处了,是啊,之前他也因私怨多次殴打过钟阙。
见他心虚,宴青也懒得计较,冷哼一声又踩了钟阙一脚:“为奴就要有为奴的觉悟。”
“妄想一步登天,那便由我亲手折去你的羽翼。”
“差不多行了,别把人弄死了。”阿强小声劝说,“不然你怎么跟世子交代?”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搬出谢臻就是最有用的法子。但宴青看起来并未被唬住,仍一派镇定道:“我有分寸。”
如此说着却还是收回了脚。
“倒是你……”路过阿强的时候,宴青略做停顿,讥讽道,“呵,怎么还来给一个奴隶献殷勤?”
阿强脸上白一阵轻一阵,终是咽下这口气没说话。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煞星,阿强忙把菜盘放在桌上,弯腰去扶地上的钟阙,一边把人架回床上一边说:“切,他宴青又是个什么东西?还亲手折去你的羽翼,他有这资格吗?”
“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钟阙下颌和胸口遍布血渍,浑身绵软像是刚断气的人,阿强怕他就这样没了,准备出去将郎中叫来,可钟阙竟扯住了他的袖口。
“你没死啊……”阿强松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你莫怕,我给你叫郎中去!”
钟阙甫一张嘴,血水就争先恐后涌了出来,给阿强吓得啊,揪出帕子就往他嘴上捂,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少流点血。
帕子渐渐被血水浸透,钟阙艰难地偏过头,终于获得了喘息之机。
“我去叫郎中,我……”
“让……主人……见、见我……”钟阙吐字模糊,但阿强还是听懂了。
阿强心中五味杂陈,颤抖着嘴唇承诺道:“我会的我会的,但你得先活下来,活下来才能再见到他啊!我先去找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