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洛伊低沉地笑了声,朝年轻警员点点头:“带汤米去醒醒酒。”年轻人赶紧应声,推着还在咒骂的汤米往外走。那个近两米的身躯跌跌撞撞,活像头被赶进围栏的蛮牛。
警长大步走向吧台,把枪带往下压了压:“那就不客气了。”
在需要演戏的时候,亚瑟能比靠剧院谋生的演员还敬业,更别提这次的身份涉及到买卖马匹——这些通人性的动物,可是他大半辈子的老相识。
他气定神闲地靠在吧台边,像模像样地摆出生意人的派头,和马洛伊漫谈马相、马性到马市行情。
有酒精,有真知灼见,再加上古斯适时的提点,几杯威士忌并好酒下肚,不光酒保笑逐颜开,就连马洛伊那张写满怀疑的老脸也渐渐松动,某种近乎认同的神色取代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警惕。警长甚至热络地讲起了去年抓到的那个专偷良马的贼子,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把酒言欢的随意。
他们并肩踏出酒吧,瓦伦丁的午后阳光正好。几个本地的牛仔朝警长碰了碰帽檐,顺便多瞧两眼亚瑟这位浑身讲究的新面孔。亚瑟也不含糊,如一位真来谈生意的正经商人,大大方方地点头致意完,这才拐向大路。
【你看,走正门比跑路有派头,是吧?】古斯忍不住揶揄。
亚瑟不置可否地轻哼了声,不过嘴角微微上扬,看得出心情相当不错。古斯的心情比他还要好:这场架在酒馆里解决,没有演变成街头斗殴,没有满身泥污,更没有某个传染源来拉架。每个细节都证明,那些所谓注定的剧情,其实都可以规避——
“……请留步吧,好心的先生们,女士们。”街角不远,传出一个男声,一个穿条纹衬衫的瘦高个正抱着募捐箱,对着稀疏的行人慷慨陈词:
“我们的社区需要每一个人的爱心!只要几毛几分,就能帮助那些困苦的人们……”
古斯:“……”
操。
他火速调过镜头再拉近,果然见到托马斯·唐斯这结核晚期病人阴魂不散的脸。来往的路人对这位抱着募捐箱的理想主义者充耳不闻。只有几个孩子驻足打量,又被匆忙的大人拉走。
亚瑟放缓脚步,好奇地看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募捐人。赶在这家伙有任何行动或评论前,古斯的意志贯下——
像匹被扯起后颈的烈马,亚瑟脖颈一正,身躯一转,后背跟着挺得笔直,两条长腿加快步伐,几乎小跑地往旅馆方向疾走。
“……见鬼!”
亚瑟低咒一声,配合地调整表情。但很快,那双带金环的蓝眼若有所悟地眯起,脑袋也试探着想往回偏。
“咳。”男人破天荒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清了清嗓子,嘴唇蠕动,连眼角也带出几分戏谑:“怎么,邪祟,遇上你怕的东西了?”
古斯冷笑一声。
【我只是突然想起,已经让你喝了这么多杯了,美人。】他刻意切到轻佻语气,精神力若有若无地擦过亚瑟的后颈,【该去开房了,不是吗?】
“……你这该——”
还在大街上。亚瑟喉结滚动,硬生生吞回了即将完全出口的脏话。他的眉骨抽搐,耳根爬上红色,右手条件反射地往腰间摸,整个上身也下意识地要拧过——
没有丝毫作用,古斯当即按住W不放。
前进。继续前进。男人绷紧的身躯被重新扳正,喉间的怒意被环境胁迫着咽回,反抗的动作被无形的意志扼杀。
他们常去的那家旅馆并不算远。建筑的阴影随着脚步越来越近,亚瑟颊角的那抹红色——不知是酒意、怒火,还是别的什么——也从耳根一路渗下,染过结实的脖颈。
“——亚瑟!”
街边一声呼喊。古斯暂停控制,让亚瑟转过视线。
范德林德帮的老大,达奇·范德林德正迎面来,脸上挂着那副惯常的仿佛了然的笑容。但走在最前方的却是约西亚·特里劳尼,一个总是穿着得体,也不常随帮派行动的成员。
又一个熟悉的剧情场景。特里劳尼似乎甚至还如过场CG里那样,头顶高帽,戴着白手套。古斯不由得暗自叹息。
特里劳尼则在饶有兴味地打量亚瑟。那种审视叠加怀疑的眼神,就像在打量一头混进雪橇犬里的狼。
“啊,亚瑟,看来你也开始追求品味了。”他用优雅又带刺的腔调说道,“不过我亲爱的朋友,威士忌的味道可配不上这身行头。”
“孩子,去换身衣服再来。”达奇拍拍亚瑟的肩膀,“我们有些正事要谈。哦,对了……”
达奇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你在这交朋友用的姓氏是……普什么来着?”
亚瑟抿紧嘴唇。
古斯戳了戳亚瑟。
亚瑟的眼神闪了闪。
“普莱尔。”亚瑟干巴巴地说,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领。
“啊,普莱尔先生。”达奇像往常一样点头,但很快,他的眉头一跳,“等等……普莱尔?你是在告诉我,你直接用起那位慷慨朋友的姓氏了?”
“什么慷慨朋友?”特里劳尼挑起眉,感兴趣地问。
“符合这个身份。”亚瑟不耐烦地咕哝一声,朝旅馆的招牌抬了抬下巴。“我先上去。”
这回不用古斯控制,亚瑟飞快转身,大步流星地朝旅馆迈,只是两道若有所思的目光仍追在他背后,像是要把他盯出个洞。
古斯:“……”
怎么回事,突然一种好微妙的……拐别家孩子开房现场被抓的做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