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属下叫吴玥仪,家父是八处监察副长吴海,”她半跪在地上回话,顿了片刻后又道,“珺璟大人走前吩咐,让属下特意给您做些京都的菜色,可是有何不妥?”
“并无不妥,”崔长歌伸出筷子浅尝了一口,眼睛一亮,见落雪出来便朝她挥了挥手,“落雪,你也快些来尝尝,这燕窝火熏鸭丝味道甚好。”
话罢,她又笑盈盈道:“做的不错,赏。”
玥仪正欲跪谢,便听见屋外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是因何事要赏?”沈岐走进来,发尾处还透着湿意,他在一旁落座。
“今日早膳甚合胃口,只是应当不符你的口味,”崔长歌端起一盏燕窝,方才接着道: “你可用过早膳了?”
“未曾。“沈岐答。
崔长歌见他仍坐着未动,并没有要走意思,“那便一同用膳吧,玥仪你去吩咐小厨房一声,让他们把将军的早膳送到这来。“
瞧见发尾处还带着的湿意,她心中了然,只怕沈岐是连夜赶回的燕然关,回了府匆匆梳洗一番便来了她这儿。
“是。”玥仪便应声退下。
沈岐坐下便如同风卷残云般,不一会儿桌上便一扫而空,只是好在这段时日落雪已有了经验,见她留下沈岐用膳,便知桌上那些膳食远远不够,遂也一同去了小厨房。
崔长歌叹息一声,开口问道:“昨夜战况如何?可有受伤?”
沈岐摇了摇头,正色道:“这回我并未为前锋,且一切顺利,如今赫连金日已死,北离鲁图部落精锐悉数折损,但……”
“嗯?”崔长歌抬眼便见沈岐欲言又止,“怎不接着往下说?”
沈岐默了一瞬,斟酌地开口道:“但赫连乌山被暗箭所伤,箭入胸膛,只怕是凶多吉少。”
话罢,沈岐便垂头盯着桌上雕刻的花纹,置于膝上的双手却紧紧攥住,昭示着内心的波涛涌动。
崔长歌眉毛一挑,对于沈岐提起赫连乌山遇刺一事倒也并不意外,她舀起一勺燕窝送入口中,并未回话。
沈岐见她未开口,便转而道:“赫连乌山此人的确心又城府,他若为北离王假以时日定然会卷土重来,可如今……”
他话音一顿,眨了眨眼睛恳切道: “受伤一事他必须遮掩,但一路策马疾驰回王庭,如此折腾恐怕性命不保。若是因此引起北离动荡,一旦新王诞生,只怕与北离的战事反而来得更快些。”
崔长歌放下手中勺子,面上已然不见笑意,冷声道:“你可是觉得,我不应当动赫连乌山?”
“长歌,我并非此意,”沈岐连忙摇头否认,急切道:“赫连乌山野心勃勃,若是日后他掌权,迟早有一日会陈兵燕然关下,可与南曲联盟对付北离一事乃朝廷首肯,皇室掌握的监察司耳目遍及天下,若是被他们知晓你插手此战,恐有性命之忧。”
“更何况赫连乌山身后仅有迂曲部等小部族支持,即便赫连金日已死,短时间内他也坐不稳北离少主的位子。”
崔长歌瞧着沈岐不似佯装的神情,面上有些复杂,未曾想将一切摆在明面上沈岐仍未去查。
思及此,她掩口而笑,故作苦恼道:“若我当真被监察司查到了,他们要将我抓去,沈岐你可会救我?”
沈岐伸手将崔长歌的手握住,断言道:“不会的。”
崔长歌顺势追问:“为何?”
沈岐抬眼,便撞进了长歌毫无波澜的双眸中,不由心口一滞。
心中思绪纷飞,眼前闪过此前种种,长歌似乎总是如此若即若离,沈岐将视线落在她的云髻之上,仍未见那抹夺目的红。
他送予她的物件,总是甚少瞧见她用。
最终沈岐偏过头去,闷声道:“我早先便留了亲卫于府中,届时夫人只需说自己并不知情便可,是我以夫人为幌子,暗中谋划刺杀赫连乌山一事。”
言语已了,沈岐缓缓垂首,默然不语。
许久皆未听见长歌说话,沈岐有些恍惚,从前他的确莽撞且自视甚高,可经燕然关一战后,他已会应付朝廷,知晓应当如何周旋于南曲与北离之间。
他已然可以独当一面,为何长歌总是不信任他?青州城内的当街刺杀是,此次长歌谋划暗杀赫连乌山一事亦是。
分明事先知会他一声,他自然会配合长歌的计划的。
可她偏要要瞒着他……
沈岐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恍然不觉一只手悄然靠近,落在他的脸颊上,传来一阵温热柔软之感。
指尖滑过嘴唇,慢慢往下滑,拂过喉结时停留一瞬,喉头涌动摩挲着指尖,沈岐难耐的闷哼一声,耳尖泛红。
沈岐轻轻颤栗,随即便感受到脖颈处流连的手指,缓缓向上划动,他顺着轻柔的力道抬头,却只瞧见翩飞的衣角。
下一瞬,他眼前一黑,轻柔的绸缎划过他的脸庞,遮住了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