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水面铺着玫瑰花瓣,荡开了一圈圈波纹。
这一路走来,时风眠身上也沾染了热气,觉得周围变得有些潮湿沉闷。
“你曾经看见过吗?”
贺兰毓眼眸清透,意有所指地问道。
从对方脸上,时风眠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两人只是在餐桌前,谈论今天的饭菜味道如何。
因此,时风眠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
“什么?”她不解其意,反问道。
贺兰毓将浓密发丝拨到一边,然后转过身。
圆润微微泛红的肩膀,往上是利落优美的蝴蝶骨线条,瓷白细腻的肌肤,若是仔细看,会发现在左斜方的位置,有道浅浅的疤痕。
时风眠呼吸微滞,心里却毫无邪念。
疤痕细长交错的纹路,乍看之下像是振翅的蝶翼。
显然,这是有意为之。
她垂着眼眸,良久没有说话,直到对方稍稍转过来,目光如有实质。
时风眠眼神坚定得像要入党。
贺兰毓见过许多人的眼睛,其中会有晦暗、痴迷的欲.望,面前的女人却没有,从头到脚都流露出不感兴趣的气息。
像时风眠这种人,眼里只有钱。
贺兰毓眼眸微微眯起,唇瓣轻启:“为什么这么做?”
“……”
对方的语气笃定,这道疤是出自她的手。
该来的还是来了。
时风眠略作思索,半掀起眼皮答道:
“你想杀了我。”
周遭的温度骤然降低,凝滞的水汽散发出一丝冷意。
时风眠衣着整齐,身姿挺拔,从容不迫地站在她面前,语气听上去轻描淡写。
贺兰毓目光微顿,这是她所不知道的内情。
“自从你来到时家,我们之间的‘问题’,随着时间渐长暴露。实不相瞒,我前几天收到医院的检查单,我的身体长期摄入了一种慢性毒药。”
时风眠疲惫地笑了笑,将随身的单子放在对方面前。
“我要花二十年时间,将这些毒素完全排出,这真是个令人苦恼的事情。”
这真不是她胡诌。
事实上,贺兰毓自我实施的反击,这几年来也将时家搅得鸡犬不宁。
贺兰毓倏地沉默了。
在时家能够接近时风眠,并且下毒的人,除了一干忠心的佣人,就是她自己了。
但是,她很快就察觉到端倪,冷声问:
“我们之间到底是谁不愿意放手?”
这个问题一针见血。
时风眠面色不变,轻叹说:
“因为一纸协议还在,我们仍能同居一个屋檐下。”
她两手插进裤兜,语气漫不经心:“这是当初我们共同的约定,我只是遵守规则。”
“……”
回答看似保守,却暗中撇清了自己。
让人容易将视线落在协议,兜兜转转,一切的问题的根源都在薄薄的纸面上。
从刚才的对话中,她确定对方还没有想起来。
贺兰毓神情迷茫了一瞬,声音低哑:
“看上去,似乎是我更需要这份协议,那你……就非我不可?”
两人本质观念立场不同,在伤害彼此的过程中,又是什么感情能让时风眠维持“初心”?
时风眠轻轻点头,微笑道:
“是,非你不可。”
贺兰毓垂下睫羽,脸上情绪难辨,许久也没有再开口。
身边充盈的水雾更重了,有细小的水珠粘在睫毛,轻轻一眨,雾覆着在眼前,甚至无法看清她的身影。
时风眠脸颊熏得泛红,她意识到话题结束了。
“天气冷了,出去喝杯酒怎么样?”她说。
贺兰毓一语不发,湿冷的乌黑发丝贴在脸颊,衬得脸色苍白,周身莫名地散发着楚楚可怜的气息。
闻言,她不禁微愣,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时风眠微勾起唇角,随后出去等她。
她没有发现,身后的女人望着自己背影,眼底一片清醒。
对两人的真实关系,贺兰毓没有特别惊讶。
此前,她和时风眠相处时常感到异样,如今撕开对方“面具”一角,内心的疑惑也有了答案。
说明两人之间,本该如此相处。
她们互相利用,只因协议捆绑在一起。
贺兰毓走下台阶,扯过旁边的浴巾。
她擦了擦头发,然后走了出去,果然见女人坐在客厅,好整以暇地等着自己。
“只能喝一点,心情别太难受就好。”
时风眠倒了杯度数低的酒,递到了对方面前。
她的神情温和,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贺兰毓视线落在她手上,修长白皙的手指,与酒杯里的红色酒液,深夜的灯光下产生奇异的色泽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