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学生闻言爆笑出声。
被关路远在头顶后视镜盯了一眼,才逐渐消停。
“弟弟你以为是收音机在说话吗?”常雨霖又搭话。
小人鱼眨巴眼,“难道不是吗?”
“嗯……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常雨霖思忖片刻,想想解释无线电波传递的原理,小人鱼大概率也听不懂,干脆直接给结论,“总之,这里面是人声。收音机只是个机器。”
“机器……人声……”小人鱼蹙眉,又看向收音机,眼神复杂起来,“那……她们被关进去,是因为犯了什么错吗?”
“噗哈哈哈哈哈哈!”
“嘻嘻嘻哈哈哈……”
这回,俩学生笑声太吵,被关教授瞪了一眼。
这一眼的警告效果很好,直到车停,俩学生都只敢憋笑,再没开口过。
*
接待关教授的是派出所所长。
老所长端着红花绿叶白底搪瓷杯,呸呸吐着茶叶沫子,将教授迎进门——
“是什么风把咱们滨镇最有名的青年才俊吹来啦?”
俩学生乐见教授被揶揄,缩在人背后对视偷笑。
老所长视线一降,落到教授怀里细皮嫩肉的美人脸上,又笑道:
“难怪那么多人想给你介绍相亲你都不去,原来早就心有所属啦?”
俩学生“噗嗤”,差点没憋住。
关路远启唇,正要说话,老所长就凑到小人鱼跟前细细打量,“哦哟”一声关心道:
“你媳妇大冬天穿这么单薄?追求时尚也不能这么极端呀!”
“噗哈哈……”
“咔咔咔……”
关路远回头。
俩学生老实了。
在接待室,关教授言简意赅复述了捡到这自称人鱼的“男”青年的全过程。
并特地在“男”青年的性别上压了重音。
所长也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乐呵呵自言自语“我说小姑娘怎么这么瘦呢”,一边叫民政系统的干事帮忙查资料。
滨镇是个僻静落后的小地方,在千禧这个万物蓬勃发展的年代,公安系统依旧还没引入计算机,还在使用相对保守的纸质资料库。
干事要翻找全镇居民的资料比对这个陌生青年,调用近半年的失踪人口报告,再电联别处派出所询问线索。
这耗时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老所长习惯了这种办公条件,但也知道关教授带来滨镇的不仅有一整队人才,还有国内顶级机密的新科技,就借等待的时间,拉着关教授闲聊。
关路远负责的项目和手握的技术保密等级都很高,能聊的也不多,所长明事理也不会强求,公事不能问,那就问私事。
一旦涉及私事,关路远就更懒得聊了。
作为国内考古系教授队伍中年纪最轻的成员,关路远工作几年,至今依旧没超过30岁。
不仅专业水平堪称奇才,样貌身材也皆是一绝,哪怕性格孤僻了点,也挡不住许多人对他产生好奇。
问公事,关路远还能动点脑筋周旋,问私事,他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人家问他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他回答嗯对,四乘九等于三十六。
已读乱回的聊天显然不能长久。
宁静和平的小镇养出所长包容稳定的性格,老人家笑着继续抿一口搪瓷杯的茶水,呸呸吐着茶沫,从小间的窗口看出去,望向开阔的碧海蓝天,说:
“教授大城市过来的,虽然考察去过不少村庄,但未必见识过我们这里一样的民风。”
“嗯。”
“这里很好,很慢。”所长眯着眼笑,“教授被调来这里,接下来还要生活几年,说不定也会养出点圆润的脾性呢?”
关路远轻哼一声,像是短促的笑,嘴角勾着浅浅的弧度,“那我就期待一下了。”
两个“大人”没话聊了,目光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屋中闹在一起的三个“孩子”身上。
常雨霖和石巍刚说要买东西,出去了一趟,等回来,一个手里拎着药,一个怀里揣着零食。
于是,被放在小板凳上安静坐着的小人鱼,膝盖上就贴了水蓝色的膏药,手中握了根糖衣油亮的冰糖葫芦。
两个自诩“哥哥姐姐”的小年轻蹲在小人鱼跟前,笑着耐心地解释那糖葫芦要怎么吃。
小人鱼听完,“哦”地圈着嘴巴应一声,然后张嘴把一颗山楂咬下来,整颗含进嘴巴里。
山楂有点大,小人鱼口腔又小,果子一进口,嘴就被塞满了,压根没有多余的空间容他咀嚼。
小人鱼只能把山楂顶到口腔边。
然后腮帮子就鼓起一大块。
像贪吃的小仓鼠。
逗得常雨霖和石巍又咯咯笑起来,伸手哄小人鱼把山楂吐到掌心。
常雨霖和石巍都是本科生,因家乡开辟出墓群的机缘,近水楼台破格进了关教授的科考队,也就成了教授研究生学子中最年轻的两位。
俩孩子专业方面领悟里不错,而年纪小导致为人处事方面有待进步,也确实是事实。
大概是平日习惯了当师哥师姐们的小跟班,此时难得可以在小人鱼弟弟面前当哥哥姐姐,俩孩子兴致都很高。
这一幕画面很和谐。
让旁观者心情不自觉就好起来。
老所长心情好,会点头赞许地笑。
而关阎王心情好,就会走过去,站在俩个学生身后,等俩孩子抬头看向塔一样高的男人时,再悠悠开口:
“没有研究表明,人鱼这物种,吃糖葫芦不会死。”
常雨霖:“……”
石巍:“……”
于是劝小人鱼把山楂吐出来的俩学生,动作更加手忙脚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