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顿在原地,她的意识也突然停滞了一刹那,这是她从来没想过的事。往常找她来合作或者试图来拉拢她的人,都是为了她的财富,这使她认为钱财才是自己唯一的筹码。
现在有人不仅不图她的财,还认可她的才能。顾淮觉得,上天已经把最好的路摆到自己跟前,已有人为她劈开了这路上的荆棘,为何不走下去?
“圣人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但民女少时起,父亲因赌博败尽家产后亡故;出嫁后,丈夫靠我挣下的财产打通门路,官职做到七品;丈夫死后,我攒下的基业却被他的亲戚所侵占。”
顾淮寥寥几语便说尽了她的前半生,但她丝毫没有卑微的姿态,而是挺直了脊梁,直视景琬。
“民女说这些并不是乞怜,而是想向殿下陈情,在我这二十七年里,男人只会拖我的后腿,可世道如此,我只能不断地依附男人而生存。”
顾淮顿了顿,似乎还有些话梗在喉咙,无法言出。但她没有继续讲述,而是掐断了自己的思绪,转而向景琬表态。
“民女绕了一大圈弯路才知道,帝女和别人不一样。既然殿下信得过民女,民女愿用余生为殿下效力,绝无怨言。”
“若你愿意入东宫为门客,就不要一口一个臣妇了,你以自身的才华立足于世,为何要时刻以他人妻子的的身份活在别人眼中?当然,若这是你怀念亡夫的方式,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民女愿意。”顾淮坚定地回答道,“民女确实时常怀念亡夫,但民女现在想为自己而活,以后多给他烧些纸钱就好了。”
见景琬与顾淮谈拢了,李少央迫不及待地将那些铺子的账本一应交给顾淮,让高手来解决东宫搁置多年的事物。
“这账本,不是假的?”
“……”景琬一时无言,“保真的,只是穷而已。”
“唉。”顾淮的目光流连于一层层账本,仅匆匆翻阅一眼,就能看出各个铺子的经营状况。
“是这些铺子出什么问题了吗?”
“倒也不是。”还没等景琬松口气,顾淮又总结道,“就是本来能挣一万两的铺子,过去只挣了一千两。”
这是大问题!!
景琬对从小受到的“不与民夺利”的教条产生了质疑,难道不与民夺利,就要白白让银子流走吗?
对于景琬的经营方式,顾淮倒是意料之中。据她以往得到的情报来看,帝女殿下是一个不参与俗事,却一心为民的形象。
可民生与这些俗事是脱不开的。
不得帝女才能优越,这些年来在朝中却备受康雍二王的打压。
“民女自信有能力将这些铺子经营起来,有东宫在背后做靠山,殿下的产业将会扶摇直上。”
“可若东宫插手,是否”会给其他商户带来危机?”
“殿下是怕东宫这些铺子若做得红火,会挤压得其它铺子没有活路?”顾淮试探问道,见景琬点头默认,便胸有成竹地保证,“殿下放心,若无人与之争抢,这些铺子的主人便懒散起来。”
“此话何解?”
君子六艺里没有经商,景朝虽不似周朝那般重农抑商,但也还没到提倡储君学做生意的地步,是以景琬虽称得上能文能武,对从商之道却十分生疏。
“民女在采买时曾听海边的渔人说过,有种鱼肉质鲜美,其味无穷,但一离海便会迅速死亡,味道大打折扣。无论渔民如何细心呵护都无济于事。后来,渔民便把它们和捕食这种鱼的大鱼放在一起,它们便在逃命中坚持活了下来。”
顾淮讲完鱼的故事后,一脸期盼的看向景琬,希望后者能予她反馈,但景琬的表情好像没有任何触动,反而问顾淮:
“那种鱼叫什么名字?我吩咐厨子去买。”
“……”
“安逸使人堕落,危局使人奋发向前。虽说不可与民夺利,但若东宫的参与可使百姓得到更多的实惠,何乐而不为?”
“正是如此!”顾淮松了一口气,有一瞬间她真怕帝女殿下招募她时的表现是装的,刚才才是帝女的本体。
“既如此,这些就交给顾老板了!”
“殿下,您说的是哪些?”
景琬挥手指了指遍地的地契,豪言壮语道:
“就这些!”
“民女……遵命。”
顾淮先是有些无奈,但无奈的劲头过去后,却是一片雄心壮志。
她要为自己的伯乐,打下一片财富的江山来!
顾淮满怀激动地离开,而东宫书房内,景琬在霸气扬起地契后,正与李少央蹲在地上挨个收拾。
“阿琬,其实直接拍在桌子上效果也不差的……”
“下次不会这样了。”
景琬一脸真诚地看向李少央,后者耳畔的发丝垂下,挡住了景琬欣赏恋人明眸的视线。景琬忽地抬手想将那段青丝移开,李少央却因察觉到了景琬的动作,微微侧了一下脸。
景琬的指尖就这样触碰到了李少央的脸颊。
李少央已经收拾好了地契,随后将这一摞纸轻轻地拍在景琬的头上。
“阿琬,现在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