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沈曦没说的是,自从他听沈彦之提到借帝女之力营救户部侍郎时,便在筹谋着如何在帝女面前露脸。
今日在景琬面前所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提前衡量斟酌过,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让景琬看到,谁才是沈家真正的人才。
但她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在这轮商讨结束后,意欲与李少央借一步说话。
“殿下莫怪,曦儿几年前便崇拜李姑娘,来之前我嘱咐过她,不会让她叨扰太久。”
景琬十分大方地向沈彦之保证,但将几人送出后,一转身便折回了沈曦与李少央二人相处的房间。
刚走到门口,景琬正想着如何名正言顺地打断二人的独处,唯恐自己的占有欲惹少央讨厌。
但屋内的人好像对她的到来早有预料,只听沈曦十分平淡而恭顺地说道:
“殿下请进,我们正等您呢。”
景琬步入房中,李少央双手抱胸斜倚在窗边,沈曦安静地坐在桌边,二人看起来毫无交流。见景琬到来,沈曦起身行了一礼,屋内的气氛客套而生疏,仿佛之前沈曦对李少央的景仰是装出来的。
“之前对李姑娘的种种,皆是转移视线,这也是我的难处所在。”
“此话怎讲?”景琬挑眉,看起来刚才那一番动作是她想简单了。
“帝女殿下,想必我兄长跟您介绍过我,在家中是如何如何出众……但这些人对我的态度是宽容而怜惜,甚至没有嫉妒,您可知为何?”
“因为你的才能无处施展,你上不了朝堂,也做不了门客,只能默默隐于他人身后。”
“正是如此,纵然我才学、权谋高他们一等,但我的女子身份抹消了一切出色之处。”沈曦边说边嘲讽地笑了一下,她并没有抱希望能够被拽出泥潭,但有的事情她不吐不快。“说来可笑,他们看轻我,却也忌惮我,若我今日是奔着帝女而来,我兄长定不会让我同行。”
如此,沈曦刚才对李少央的热切与如今的生疏也能讲通了。
“我可以帮你,沈小姐。”
“可你帮不了其他女子,殿下。”沈曦皱起眉头,十分严肃地看向景琬,“恕我直言,您现在甚至帮不了自己。”
景琬没有再回应沈曦,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李少央,后者依旧那样平和从容地站在窗边,只是手指不断摩挲腰间的佩剑。
她又何尝不想向朝堂挥剑呢?
“我今日前来,并非意在批判帝女,只有一言,希望帝女谨记。”沈曦的眼神变得凌厉而薄情,似乎口中所言之事与她毫无关系,“小心我的兄长——沈彦之。”
景琬神色一怔,李少央握住了剑柄。
“他还没背叛您,但是只是现在。殿下可知,沈家势重,康王雍王免不得拉拢我兄长,可为何他放着捷径不走,选择了您?”
景琬的眼睛微微缩起,她下意识地走到李少央的身边,与后者眼神接触后发现二人意见一致,便开口答道:
“因为康、雍二人的条件,沈彦之不满意。”
沈曦微微一笑,帝女与她的同伴果然敏锐,她没有看错人。
沈曦走到门口,临走前转身看向景琬,语气好似在谈论一件不相干的事,但是眼神锐利而严肃。
“殿下可尽情鄙夷我陷害手足,但是在沈彦之的妹妹之前,我先是女子——女子应爱护女子。”
沈曦今日的警告与劝谏,对仍打算按套路招募人才的景琬带来当头一棒。
“少央,我知道我应该马上改变策略,但我心有不安,你能否留在东宫陪我一夜?”
晚间,景琬将自己包裹在棉被里,李少央如从前作伴读时一样睡在外间。
“少央……”
景琬想将李少央叫到自己身边,但又怕惊醒了可能已睡去的李少央,便不高不低的唤了一生,没想到竟真将人唤来了。
李少央也不客气,她们在东宫时经常同寝而眠,于是将景琬往里推了推,躺进了景琬的被窝里。
“少央,与我说说话吧。”
虽然黑夜中看不清景琬的神色,但李少央仍能感受到对方此时是沮丧失落的,就像被雨淋湿的……小黑狗。
“若是为你解忧,这回我怕是做不到了,眼下之事,仅凭言语无法解开。”
说的便是景琬招募门客的事情。
“这些事早就该预料到的。今日,沈曦挑明了说,反而是让我及时止损,豁然开朗。”
景琬与李少央相对而卧,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犹觉不足。她又向前靠了靠,几乎要碰到李少央的鼻尖。
李少央的发丝随一呼一吸而飘动,落在了景琬的耳边,好像有些痒。
景琬最怕痒,尤其耳朵最敏感。她下意识地一缩,退到了李少央的胸口处。
李少央没有出言催促景琬,她太知道对方的性子了。
从年幼时起,即便所做的事景琬再不情愿,只要是有益处,她也会逆着自己的心意而行。有时实在是不乐意,便在暗处蜷缩一会儿,把自己哄好了再迎难而上。景琬其实已经把自己哄好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她太贪恋李少央身上的香薰味道了,假装难过地贴在李少央身上好久。
“少央,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有些事你看的更清楚,今日一并说与我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