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鹤只希望这个梦中人不是她的敌人。
想到这里,安鹤开始有所动作,罗拉特意为她松开了右手的固定卡扣,好让她有一定的活动空间。安鹤扭身,再次拿过桌上的铅笔,同时从文件里撕下半张空白的纸。
她咬掉笔尖的木屑,单手在纸上留下两句话。
她得想办法,让骨衔青帮帮她。
……
荒原上起了风,遮天蔽日的尘土被卷入半空又抛下,能见度降到极低。
两辆镶嵌着倒刺的装甲车陷进了黄沙,开车的司机已经失去了生命。
五只四阶段骨蚀者将司机拽出了驾驶座,红色的菌丝开始蔓延,试图将尸体接入到右手的位置。
“收网了!”
黄沙之中,传出机车的发电机嗡响,一辆疾驰的破旧摩托车载着两个人影疾驰而过,车子朝前飞撞出去,轮胎扬起一大片黄沙。
而车上的人已经飞身一跃,跳到了停留着的装甲车上。
一抹鲜艳的红色在黄沙中格外显眼。
骨衔青拔出束腰皮革上的匕首,几个跨步冲到车头,手起刀落,斩断了一位骨蚀者蔓延的菌丝。
刚收完刀,轰的一声,一枚子弹从她耳侧飞过,顷刻间精准嵌入骨蚀者的躯体,爆炸声起,零碎的骨头和弹壳一起被抛入黄沙。
“言奶奶,瞄准一点,别打着我了。”骨衔青的栗色卷发用布条简单束着,只有在荒原上抢劫的时候,她才会扎起来。
身后的言奶奶是个灵活的小老太太,浑身用麻布包裹着,只露出一张脸,她正在用嘴吹枪口的烟,试图给枪身物理降温。期间她还抽出时间嘱咐骨衔青:“赶走它们就好了,不要起争执。”
“当然,我只是要留下司机身上的东西而已,又不跟它们抢骨头。”骨衔青快速扒掉司机身上的装备,自己钻进了驾驶室。
车子被重新启动,一下子窜出去好远。
骨蚀者没有追赶她们的车,剩下的骨蚀者茫然地在原地待了片刻,然后回头,隐入黄沙之中。
骨衔青把战利品集中到一起,两大桶汽油,一箱猎/枪,一桶食盐。骨衔青清点了车上的物资,认出这是第七要塞的车。
言奶奶笑得见牙不见眼:“真不错,赶紧带回绿洲。”
骨衔青回头,战斗的凌冽从她身上褪去,她恢复了平时柔和明媚的表情:“这位老人家,绿洲早就沦陷了啊。”
“是哦!”言琼一拍脑门:“我老糊涂了……那你抢这些东西干啥?我们又不需要。”
“我们需要。”骨衔青打断老太,果断搬起车厢里的食盐丢在荒原中,只留下了汽油和猎/枪,开着车扬长而去。
她们停下的地方是一片枯林,不是之前遇见安鹤的那一处,这里的枯林离第九要塞更近些。
骨衔青找了棵大树,将猎/枪堆成一堆:“我们回不去绿洲,也无法进入人类的要塞,所以我决定自己扎个营地,武器总是必要的嘛。”
“在这里?”言琼十分惊讶,“二十公里处就是第九要塞的铁墙,你要在这里扎营?”
“不可以吗?”骨衔青挑眉,她盘腿坐下,用黄土擦匕首上的菌丝,这玩意儿恶心死了。
言琼抱着枪杆坐在她旁边,斜眼看她:“昨晚你是不是动用天赋去找安鹤了?”
“我也不是只找她一个。”
“别人无所谓,梦醒了就忘记你了,安鹤不一样。”言奶奶语重心长,“你小心她之后找你麻烦。”
“这样才好,我看上的目标,没点本事还入不得我眼。”骨衔青抬起匕首,仔细打量着刀锋,“我会帮她成为人类阵营的领袖,最好和其余要塞对打起来,到时候,我们总能借机拿到些好处。”
匕首的寒光一闪而过,刀身背后,是骨衔青那双湛蓝的眼睛。
她总是笑着说话,但看似澄澈的眼底并没有太多笑意。
“说起来,我跟这种真菌一个模样,都会侵入别人然后从中汲取养分。但我看着它,怎么觉得那么恶心呢。”骨衔青放下刀,从刚刚的战利品里取出一个打火器,烘烤着刀锋。
骨噬性真菌不长菌丝的时候,是看不见的,还得经过高温杀毒才好。虽然这玩意儿对她们无害,但是骨衔青不喜欢自己的刀上沾了脏东西。
“今天就把东西都转移到这里吧,言奶奶,搬汽油的事就交给你了。”骨衔青收起刀。
“我?”言琼弯下了脊背,“你一点都不懂尊老爱幼,你看我能搬得动汽油吗?”
“可以。你身子骨硬朗得很。”骨衔青温柔地笑。
言老太太嘟囔了一句:“我有没有说过你掌控欲好强。”
“怎么会?你误解我了。”骨衔青松开了头发。
骨衔青没有一点自觉,言琼只好起身,麻利地去搬汽油,顺势将摩托车骑进了林子。这也是她们抢的,在偌大的荒原上,还是有个代步工具方便一些。
言琼停好车,她左思右想,还要再劝阻:“你就不怕安鹤有一天压制你?”
骨衔青正在清点子弹,闻言,她思考了一会儿。
“怕。”她认真地说。
言琼以为她会说“不怕”,结果骨衔青乱回,言琼准备好的说辞没用上,只好叹了口气:“哎,你这嘴里吐出来的,也不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
……
骨衔青一眼就见到安鹤今晚有些不一样,虽然还是躺在金属床上无法动弹,但手心里,拽着一张纸条。
侵入别人梦境时,骨衔青一般不会花心思编织场景,她需要了解被她锁定目标物的实时情况,所以她大多直接调取目标物的潜意识,还原当下的场景即可——除非有时候她不能调取。
她的天赋跟她本人一样独特,是“梦境侵蚀。”
金属床上,安鹤的手腕又添了新伤,神情也很疲惫,睁着眼睛注视她,看起来乖巧可怜。骨衔青忍不住俯下身,伸手摸摸安鹤的头发。
唉,真是只可爱的小动物。
“你受伤了?”骨衔青用指腹拂过安鹤的伤口,按了按:“和谁打架了?苏绫?不太对,苏绫很少动手打人,有伊德在,她不需要亲自动手……让我猜猜,那就是罗拉。”
骨衔青眨眨眼睛,看到安鹤警惕又欲言又止的眼神,忍不住露出笑容,“你有话要说?”
她明知故问,慢悠悠地掰开安鹤的手心,取出了那张纸条,一边打开一边夸张地赞叹:“很聪明,你知道我要来找你,还给我留了言。”
那张纸条上只写了四个大字:让我说话。
“可惜,不行。”骨衔青笑着将纸张揉成一团:“说话就代表着你能动嘴,我怕你咬我。”
被这尖牙利齿咬住,那可不得了。
她的答复让安鹤的眼神黯淡下去,小羊羔看起来很受伤,眼里的希望一下子熄灭了,看得骨衔青都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她是不可能心软的。
片刻后,安鹤视线往下,一直盯着骨衔青手里的纸条,看起来还是有话要说。
骨衔青只好依着她,再次展开那团皱巴巴的纸,扫了两眼。她发现,纸条背面竟然还有三个小字。
——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