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柜瞧见踏进来的姝色女郎,忙放下了竹笔,笑脸迎上来。
“赵掌柜近来可安好?”
女郎嗓音温润柔和,如同春日里温凉适宜的溪水,让人心头润泽舒适。
铺子内那仅有的几位客人也不自觉扭头偷偷打量刚进来的令仪。
其中有个本来被迫过来作陪阿母和阿姊的小郎君,也觉此行不亏了。
五兄没有骗他,崔娘子当真是让人见之欢喜呐。
他心里美滋滋的,不时偷瞄一眼那边娴雅端美的女郎,两颊难免晕红。
被人关心身子,赵掌柜心中熨帖,笑呵呵道:“女郎仁厚,挂念我这把老骨头,近来一切都好。”
两人有来有回地说了几句体面话,一切都很融洽,就在令仪打算开口问她的玉件打磨得如何时,外头传来一阵不容忽视得喧哗声,还有人的痛呼惨叫声。
看热闹仿佛是人的天性,那动静一出来,几乎周围的人都纷纷往那头凑了。
能过去地不由自主挪过去瞧,不能过去的也从所在的铺子里探出头,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热闹事。
令仪也好奇地站在门边,往不远处那人头攒动处看去。
面对这等热闹,令仪一向不会凑得太近,以免惹一身麻烦,加上那头她确实也挤不过去,围着的人严严实实的,一看便是大热闹。
“小郎君,前面是发生了何事,怎么这样大的阵仗?”
见铺子里几个客人都心生好奇,赵掌柜拉住了从人群里钻出来的一个少年,眉目慈和地打听着。
那少年被拉至玉坊铺子前,自然便能一眼瞧见站在赵掌柜身侧的令仪,本是洛阳土生土长的儿郎,又怎会不认识这位美名在外的崔氏女,不由自主地凝了几息,又心潮涌动地向那婷婷袅袅的女郎拱手一礼,才低声言起不远处的热闹。
令仪本是来听热闹的,猝不及防见来讲热闹的小郎君向她见礼,乍然愣了一下,施施然还了个礼。
“是那曹世子,据说前些日子有个商户子得罪了他,如今在街上碰着了,便教训起人来,更不巧的是,那商户子身边还带着他家阿妹,是个颇有姿色的女郎,一来二去的便被纠缠住了。”
听到这,令仪抿了抿唇,觉得棘手。
曹世子这人,仗着其大父是同逝去先帝同生共死过的异姓王,一直是个欺男霸女、好色荒淫的货色,一直仗着祖辈的功勋行恶事,如今见了一个模样漂亮的女郎,定然是兄妹两一同欺辱了。
听着方才那道惨叫声,令仪想着那对兄妹不知要被欺辱成什么模样,心中十分怜悯,但身形刚一动,便被鹿鸣拉住了。
对上鹿鸣劝解的眼神,令仪冷静了下来。
她差点忘了,如今的崔氏名头怕是没那么好用了。
大约是看出了令仪为那对商户兄妹担忧,来讲热闹的小郎君立马补充道:“不过那声儿是曹世子的,曹世子被路过的贵人给揍了,腿都打断了!”
突然来了个转折,令仪又惊又喜,心中委实替那对兄妹高兴。
但同时,令仪又好奇不已,曹世子虽人厌狗嫌,但祖辈的功勋却实实在在地庇护着他,就算是之前,她崔氏也不敢说随地便将人打断腿。
然今日这事却实打实发生了,令仪十分好奇是什么贵人,竟如此张狂大胆。
“是何人所为?”
这样想着,令仪便问了出来。
随着令仪的问话,先前还侃侃而谈的小郎君突然哑了火,并且偷偷打量了令仪一眼。
令仪心头诧异,不需她催促,对方便小声答了她的问话。
“是齐王。”
周遭顿时没声了,都不由自主地偷瞄令仪的脸色。
只齐王正是那位与崔氏有过一纸婚约的凉州燕氏五郎,如今如今荣获王爵之尊的新帝幼子燕钰。
令仪确实愕然了一瞬,很快轻笑出声道:“原来如此。”
如果是这位的话,敢当街打断曹世子的腿,倒也不奇怪了。
他有那个胆气,也有那个资本。
只不过从这事看来,这位燕氏五郎的性情着实轻狂跋扈,恣意非常,与自己实非良配,大概就算是这婚事成了,日子也是不大能过到一起去的。
那便最好,燕氏五郎,本就非她良配。
将热闹听完,令仪倏然转身,转身往铺子里行去。
正巧这时,教训完曹世子的燕钰策马冲出人群,身下的骏马踏过玉坊门口的青石板,玄色的衣袍随着长风猎猎作响。
不经意间,燕钰余光瞥到一抹莲青色的背影,青色的裙袍堪堪拢住了女郎窈窕纤美的身体,一条粉白的大带绕缚在那把仿佛能一掌尽握的腰间,玉色小带垂在腰侧,随着步伐轻盈摆动。
一头乌发半挽,剩下的便由一条朱红色的丝带束在脑后,娴雅地垂下来,落于盈盈一握的腰肢上。
一青一赤,一浅一艳,交相映衬下,竟让惊鸿一瞥的燕钰产生一种惊心动魄之感。
那一瞬,燕钰只觉,洛阳城的满城春色都不过如此了。
但这副美景只是稍纵即逝,与他也只是擦身而过,只是策马前行时的随眸一瞥,不至于让燕钰为其停留,而耽误了正事。
混乱的闹剧最终结束,被打断双腿的曹世子一家半点也不敢吭声,灰溜溜地抬着重伤嗷嗷直叫的主子走了。
令仪也取得了给好友郑家六娘打的玉镯,乘着犊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