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喧嚣声阵阵,凌宿野面色不变,左手捧着石头,右手反握匕首。
先尝试着削了一层石皮。
动作熟练,石屑在他指尖滑落,方才还不看好的百姓们纷纷叫好!
“这位石先生肯定是大世家培养出来的,居然还会切石!”
“厉害啊!”
少年时的凌宿野喜欢雕刻,木雕、石雕等,材质不限,手边有什么就刻什么。
这跟他上辈子的行医习惯有关——他们医者进山考察、采药,遇到还没到年份的药材,就会先标记出岔路口,等待日后再来采摘。
但这些山并非私人领地,还会有其他人前来采摘。所以凌宿野还会在距离草药最近的石头上刻下这株草药成熟期的样子,以及一些简单采摘事项。
如此一来,倘若有其他人偶然抵达这里,便能用对的手法采摘出最完整的药材。
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过于此。
此刻,凌宿野得从石头上切出完整的玉石来。
他看不见,也不知道玉石究竟在哪一边,只能尽全力一寸一寸、仔细去感知那一丝淡淡妖气,来尝试把握玉石的位置。
因此,他每一刀削掉的石皮都很少。
以免一刀不慎,伤了玉石。
就在凌宿野第二刀落下的时候,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叫:“我的天,出玉了!出玉了!这成色,好剔透!”
“第二刀就出玉,看样子这块玉不小呢!”
在玉石出现的那一刻,淡淡的妖气总算凝练了些,不再那么细微,以至于需要凌宿野以血为媒来感知了。
如果说此前他感觉自己手中捧着的是一团雾,边界不清、飘忽不定。
现下,这团雾就凝成一块完整的玉石,每一寸边界都清晰的呈现在凌宿野感知中,让他渐入臻境。
耳边的所有喧嚣吵闹仿佛都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阻隔,再也不能入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面前的玉石和右手的匕首。
一旁的切石师傅见出玉了,立刻想上来接过石头——第一刀的落下需由石先生负责标注点位,如果损坏到玉石,石先生的排名会降低。
但在出玉后,经验老到的切石师傅便能做到十成十的还原玉石本质。
这位切石师傅也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小的石头里居然能出这么大一块玉,立刻心痒手也痒,恨不得自己好好将其切出。
但凌宿野在他过来之前,劲瘦的手腕微微一动,第三刀落下。
切石师傅心都跟着抖了一下,可随着石屑散落,玉石完好的留在凌宿野手中。
没有一丁点损伤。
就在此时,一道若隐若无的打量目光落在凌宿野身上,登时就把他从这种玄妙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凌宿野心脏蓦地开始狂跳。
——这、这就是当年那个挖他眼睛之人打量他的目光!
不可能认错。
凌宿野想去捕捉这道目光的来路,可他蔓延开去的感知力全都被周遭人潮的喊声所倾轧,再也察觉不到丝毫熟悉感。
他站在原地,手心出了一层冷汗,呼吸久久才得以放缓。
切石师傅:“先生,我来切,好吗?我保证不伤到您的玉。”
以往都是‘石先生’求切石师傅下刀稳一点,千万别坏了自己的玉。
这回居然轮到切石师傅给‘石先生’做保证,真是风水轮流转。
凌宿野将石头和匕首递给切石师傅,自己满脑子混沌,朝顾宣游走去。
·
与此同时,人群中有两个极为寻常普通的男人下山离开,没引起一丁点注意。
“主人,不继续看了?”年轻一点的问。
“嗯,那个叫凌无名的,查查他来路。”年纪稍大的中年人低声吩咐,他掐了掐自己鼻跟,“姓凌,凌这个姓,在滁州,倒也常见。”
“主人想将他收在麾下,明日去寻找灵玉?”年轻人继续说。
不怪他这么问,近期他们招徕了十二位石先生。
“并非,”中年人语气有些轻,“自从三年前凌家那个小子反扑,我们的人死伤过八成后,我便发誓,遇到姓凌之人,杀无赦。”
“那属下这就……”
中年人摆摆手:“倒也不用操之过急。山上人多眼杂,现在杀他会引起各方关注。反正,他既然进入前六十名,在下轮比赛中将他除去便是。”
“是,属下听令!”
两人行至半山腰时,山顶忽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
“凌无名!”
“哎呀,后生娶亲了没?我有个女儿,生的很漂亮。”
“第一!!”
“第一!凌无名!!”
以两人的耳力,自然能听清百姓们说那个凌无名得了魁首。
中年人突兀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心跳的极为剧烈。他蓦地想起凌无名反手握住匕首,开始削石的模样。
“大人?”
“你说这凌宿野,三年前会不会没死?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咱们后来把凌家找了个遍,也没看到他一根骨头。”
中年人闭了闭眼,他其实并非要手下给自己回应,他是心里在害怕,于是他安慰自己,“凌宿野肯定是死了。‘融妖’那等大规模的妖域开启,所有妖都要从他身上讨一杯羹,他活不下来。”
即便说到这里,中年人依然不放过丝毫疑点,他脚步停下,转身重新上山:“告诉太守,让进入第二轮比试的前六十人在台上站定,睁开眼睛,观察眼中是否有玄机!”
——如果此人真是凌宿野,他眼中只有眼白,不会存在眼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