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能不知道她为何想去?
方赫显的母亲与陆羽纱的母亲生前是手帕交,上辈子她就巴得紧,不过这些内情就连陆羽纱也是后来才知道,如今这般巴巴赶来与她争辩,恐怕是提前知晓了。
方家勋爵顶贵,她若抓住了这个机会,自是不用继续待在这里,她能继续做她的小姐,即使是寄居于别人屋檐下的小姐。
本来柳觅初只是猜测她已经知道,现下见她恼羞成怒的样子,更加笃定了几分,心里盘着的事不由得更沉了几分。
一点点改变,就有可能造成全局的变动,她输不起。
想到这里她更是没了陪陆羽纱吵架的心思,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道:“怜年,送客。”
被如此不给面子地下了逐客令,陆羽纱就是脸皮再厚也不会继续留下来,忿忿甩了甩袖子,迅速离开院子。
突如其来的疲惫感漫天盖地袭击到她身上,她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思索这些天来发生的所有事。
她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错误,导致情况越变越坏,还是说她最不愿承认的那一种——命数既定,绝无可能改变。
若是后一种……她无奈地轻叹一声,不知怎么的脑海中浮现出宋朗云的脸庞,冷漠的、淡然的、彬彬有礼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突然之间又觉得,好像天空明亮了些。
怜年看着她这幅样子,担忧得不得了,心里火急火燎的,一时对那陆羽纱的埋怨又多了一层。
这陆羽纱陆姑娘,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次次辩不过,偏偏次次都要来寻羞辱,简直可笑至极。
她伸手轻轻按上柳觅初的太阳穴,轻柔地按压,缓缓说道:“姑娘,莫要为着这种事伤神。”
柳觅初没有理会,只说:“帮我做一件面纱可好?越素净越好。”
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不过也不能全然不做准备。
不露脸,不开口,不出风头,知府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余的,不多讲不多说,怎么木讷怎么不起眼就怎么来,这是目前柳觅初的初步打算。
再有就是,也多亏了陆羽纱方才这么一闹,又让她想到些法子,她必须去试一试,即使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又歇息了一阵,她起身去了筑玉堂,把事情同孙嬷嬷一解释,孙嬷嬷表示非常理解,爽快地应下了。
也不知孙嬷嬷是如何同陆羽纱说的,反正第二日凝欢馆备往知府府上的马车里坐上了陆羽纱与她的婢女。
统共两辆马车,陆羽纱早已坐在了前一辆上,柳觅初同孙嬷嬷送来帮衬的嬷嬷坐在后一辆。
一路颠颠簸簸,同往常一样不稳当,可是柳觅初却觉得异常难忍,仿佛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也在跟着颠簸。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方赫显,就觉心中苦涩不已,这是她喜欢的人,是她喜欢却不能在一起的人。
最可恨的是,自己如此残忍,竟要用陆羽纱来做挡箭牌。
知府派来接待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管事婆子,肃着神情将她们送至厢房内,冷声交代:“ 待会儿见了贵客,莫要多说话,只顾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就是,若做得好了,我们老爷少不得赏。”
陆羽纱的婢女书琴忙笑道:“是呢,嬷嬷说的不错,我家姑娘省得的。”
那婆子又看了一眼,这才离开。
画棋不服,待那婆子浦一关门,便小声骂道:“不过一个奴才罢了,摆什么架势?知府又算得什么?若我家老爷还在,谁人敢这样与姑娘讲话,当下便要禀了圣上撤了你的官!”
柳觅初为了节省麻烦,只带了怜年一人过来,为此入画还埋怨了一阵。怜年什么话都没讲,恭恭敬敬送了嬷嬷出去,便过来看蒲团干净与否,仔细又擦拭一遍,才让柳觅初坐下。
旁边的画棋看着,又是一声冷哼,自以为小声地嘀咕:“矫情!”
这幅样子,当真是出来给陆羽纱丢脸的。整日里挂在嘴边的家教,原来不过就是这副样子,怕是这知府府中出来的婢女都比她们要强上许多。
柳觅初与怜年都不将这些话放在眼里,只是静静坐着,顺道调琴。
陆羽纱却突然开口:“《春江曲》,想必你会吧,若要合奏,便是这个。”
柳觅初只点点头,算是表示知道了,没再说话。
就这样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来了个丫鬟敲门,说贵客有些事,要迟点才来,麻烦她们再等等了,说罢还送来了晚膳。
画棋听了不住抱怨,说贵客时间是时间,姑娘的就不是了?
柳觅初闻言却蹙眉,方赫显不是爱摆架子的人,迟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真的遇到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