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希宝还是被强行带走了。
等到爸爸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在那个山沟沟里,成了一座孤坟。
她死的那年,还不满六岁。
她以为自己死了就死了,没想到灵魂竟漂到了上岗村。
她看到爸爸哭着朝爷奶吼:“那是你孙女,亲孙女,你们怎么狠得下心的?”
“孙女?你当我不知道,你们当年骗了我们,拿个弃婴换了我孙女!要不是为了枝枝,我都想把她当咱家小宝的童养媳!”阿婆冷酷的声音,能冰冻三尺。
小宝,就是她堂兄,大伯家的,长得又胖又痴。
绝望中的爸爸,依然绝然地离开上岗村,迈上了寻找她的道路。
但谈何容易?
她已经死了!
死了!
“爸爸,别找了!别找了!”
希宝哭了,哭出来的全是血泪。
却阻止不了爸爸寻找她的脚步。
希宝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上岗村。
整个上岗村就好像花为了一个牢笼,把她紧紧地困住,将她困得窒息,喘不过气来。
而且,她的气息也越来越弱,好像随时会消散一样。
更过分的是,她在堂姐的脖子上发现了她那块玉。
那块她紧紧护着,最后怕丢了,交给妈妈保管的玉,怎么会出现在堂姐的脖子上?
妈妈也出事了?
他们抢了玉吗?
希宝不明白,堂姐为什么一定要抢她的玉。
希宝发现,堂姐自从拥有了玉,运气却越来越好了。
她好像有预知能力,总是能够让唐家人逢凶化吉。
好像也知道,哪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直到一年后,她才发现了端倪。
就在希宝死后一年的1980年,村里突然来了几辆小汽车。
车子上上来很多人,都是身穿绿军装。
希宝想要凑近去看,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要一凑近这些身穿绿军装的人,她就浑身疼。
只要她看到这些人簇拥着四个人下车。
一对老年夫妻,和一对中年的夫妻。
年轻的夫妻,在看到唐枝脖子上的玉时,突然就怔住了。
特别是那对年轻夫妻中的妻子,眼泪再也止不住,一把抱住了唐枝,哭着喊:“希希,我的希希……”
旁边的丈夫,还有那对老年夫妻,也是热泪盈眶。
这一刻,希宝懵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突然变得好疼。
身上的气息更加的薄弱。
她想要看清楚那对夫妻的脸,却发现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只能看着堂姐被接走。
她想要冲上去,却被那身军装的光芒,烫得收不住身形。
她的气息更弱,眼看着就要消散了。
在绝望中,她看到了堂姐被接走了。
看到唐家人建起了楼房。
看到堂姐出现在她被拐卖的那家家里,递给了他们一沓钱。
原来这一切,都是堂姐的阴谋诡计。
这一切,都是被算计好的。
更看到堂姐出现了她的墓前。
那块连个名字也没有的孤坟前,堂勾起嘴角:“谢谢你的早死,成全了现在的我,让我拥有了现在的幸福。”
唐枝抢走了她的一切,而本该属于她的人生,全部变成了唐枝的。
竟还在她的坟前嘲讽,与得意。
这才是真正的天选之女,那自己呢?
又算什么呢?
希宝哭泣,流下了更多的血泪。
眼前的画面,像被突然戳破了的玻璃球,化成了点点彩色的泡沫。
她的人生,像突然按了撤回键,开启了倒退模式,镜头开始回放。
人影匆匆,不停地往回退。
所有的画面,匆匆而过,全部撤回,定格在了一个点上。
突然炸开了,像烟花一样。
梦幻却又真实。
“希宝,我用糖果换你的玉好不好?”
唐枝的声音,或远或近,响在耳畔。
希宝微微地皱眉,她怎么听到了堂姐唐枝的声音了?
还是这么很稚嫩的声音,而且这说的话,怎么那么耳熟?
像是三岁那年,唐枝问她借玉时说的话。
希宝不想听,伸出手想要捂住耳朵,却“咦”了一声。
她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画面,像极了扭曲得变形的玻璃镜,她看到还是小小一团的唐枝,正手里捧着一大把糖果,恬着脸问她借玉。
哦,不,是想骗走她的玉。
她不是死了吗?
希宝迷茫了。
手心是热乎的,耳朵是热乎的,而不是死后的冰冷。
“希宝,我实在喜欢得紧,你借我戴几天好不好?就几天。”唐枝眼里的渴望,都快溢出眼眶了。
希宝的手忍不住摸上了颈意,当那种冰凉的,只有好玉才会传递过来的凉感,顿时让她整个人都回过神来。
是玉!
她的玉,不是被唐枝骗走了吗?
还在!
她的玉还在!
希宝用力地眨着眼睛,眼里更加地迷茫与不解。
怎么回事?
难道之前的,是一场梦境?
可是她脑海里的那段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这段记忆,有痛苦,有被背叛的钻心,还有失去父母的无望。
她分明在那无边的黑暗中,沉沦了又沉沦。
如今却怎么只剩下了记忆?
那份亲身经历,似乎全成了梦。
“希宝,一天,让我戴一天,就一天,好不好?”唐枝说着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甚至拿手去触碰被她衣服藏在里面的玉,就跟前世一样。
希宝一下子回过神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唐枝触碰的手。
唐枝伸出的手落了空,尴尬地杵在那里,不知所措。
“希宝?”
“妈妈在叫我了。”
转身就跑,因为跑得太急,跌在了地上。
手心都被石子磨破了。
她疼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好疼!
“希宝!”唐枝跑上去,想要扶起她。
却被唐希早一步从地上爬了起来,像瘟疫一样地避开。
唐枝整张脸都青了。
唐枝用力地攥着手指,紧紧地掐在手心。
她的脸上露出誓在不必得的笑容:她一定会将那块玉拿到的。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