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晏景清只能笑叹,“是皇兄小看你了。”
晏亭梨虽常在深宫,却也看得清大局。
于此事上,他自然会慎重。
但现在不宜多说,眼下要事,“你来得正好,我让膳房送些糕点来。”
晏景清在书房坐了一上午,现今回过神来,才觉出肚中空空。
晏亭梨自然道好。
直到出了书房,石玉同晏景清告状,“小殿下也还没有用过午膳。”
晏亭梨的脑袋便挨了实实在在的一敲,讷讷不敢言。
——
晚间梳洗时,晏亭梨对松云道:“方才我写好的约笺,记得送去。我后日要约越窈一同去逛青梅园。”
松云正替她梳发,应声,“晚些时候便送去苏府。”
大勤不论男女,若要约上好友知交出行,都是递去约笺。
皇子公主在宫中也并无太多束缚,出宫是寻常事。
她想单独见苏越窈很久了。
晏亭梨想着事情,不知不觉便睡得沉沉。
——
第二日,晏亭梨是下午才去沈兰御那里。
沈兰御毕竟是丞相,能空出来的时间并不固定,授不授课,几时授课,都是提前一天或是当天令人传与晏亭梨知晓。
晏亭梨早上无事,特地起得早了些,亲自入膳房做了玉莲糕。
玉莲糕味道清甜软糯,是南地的美食,在南地也更受人喜爱。
晏亭梨做糕点做得不错,但次数不多,只偶尔兴致来了才会入膳房。
这次特地做了糕点,也是想谢一谢沈兰御。
想到他辛劳至此,却连多一份俸禄也没有,晏亭梨便不免叹气。
时辰将至,晏亭梨踏出殿门,冷气便灌入鼻喉。
到沈兰御书室时,他正将新折的一枝梅花插入瓷瓶中。
白釉细颈瓷瓶,梅花斜倚,颇为疏雅清致。
青年转目看来,手上动作顿了一顿。
晏亭梨将手上的小篮子放在桌案上,展颜笑道:“沈相用过午膳了吗?”
沈兰御没有答,先从袖中取出一块锦帕,又取来一面铜镜,一起递与她。
“殿下发上落了雪,若是融了怕是不适。且先擦擦。”
晏亭梨接过了,就着铜镜擦去发间的雪。
她是从不迟到的,今日踩着时辰进来,也来不及收整一番。
沈兰御这才回答她,并未隐瞒,“今日议事晚了几刻,为免误了给殿下授课,推后些时辰也无碍。”
“正好。”晏亭梨将帕子放下,将食篮打开,笑盈盈地看向他,“沈相教了我这么多,多日劳累了,今日我特做了糕点,请沈相尝尝。”
沈兰御微微一怔,“殿下千金之体,不必亲做这些的。”
“沈相教我要爱惜身体,”晏亭梨擦净雪粒,闻见了熟悉的淡香,眸间笑意点点,“怎么这话在自己身上便不管用了?”
沈兰御闻言,便也不再推辞,伸手取了糕点。
看着他吃下半块玉莲糕,晏亭梨期待地注视着他,“可还合沈相胃口?”
沈兰御垂眼,唇上沾了一点糖霜。甜味在齿尖荡开,将他扯入许多年前那片莲花塘。
清然眼眉在这一刻竟变得温柔。
“味道很好。”他抬起眼来,眼中一点晴光如雪。
“多谢殿下。”
晏亭梨原本有些担心会不会太甜,听他回应,这才安下心,弯了弯眼,“这道糕点还是我跟着膳房里的小宫侍学的,不知有没有学得南地风味。”
却听见沈兰御的声音轻如静水,“臣在江宁时,母亲最常做的,便是玉莲糕。”
江宁繁荣,风光秀美,晏亭梨还从未去过。
听他说起不免有些向往。
少女托着下巴看他,眼睛亮得清澈,“那沈夫人定然是极蕙质兰心的。这玉莲糕做起来也不容易,可繁琐呢。”
沈兰御弯了弯唇,眉间冰雪乍破,似久困阁楼的瓶中枝,又向春而生。
“母亲的确柔善。”
他笑起来实在好看,好看得晏亭梨都晃了下神。
着实不负沈玉郎之名。
沈兰御是头一回同她说起他的母亲。
他虽出身寻常人家,但他的父母与往事,他少有提及。
很少人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对父母,又是如何教养,才能养出这样如霁月明的郎君。
说到沈夫人,晏亭梨便不免有几分好奇,“那我做的和沈夫人做的,区别大吗?”
她今日穿的是鹅黄色的衣衫,衫裙上有微光细细,发髻垂叠玉钗,浅黛琼目,淡妆樱唇,少女的娇气显露无遗。
冬日太素净,她便更喜欢穿亮些的颜色。
在这书室内,少女带着好奇的目光看来,明亮胜华,窗边瓶梅在她面前亦失颜色。
如早春探雪,拂寒去霜。
沈兰御不动声色地略侧开眼,睫羽微垂。
“江宁风味清淡,殿下做的略甜一些。”他顿了顿,又道:“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