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御在前朝的名声她也略有耳闻。
玉面冷心。
不知他在朝堂上是如何模样,但今日在她面前,却是很谦然周到的。
她同沈兰御其实从未这般打过照面。
多是宴会赏集之上,遥遥地见过几面。
今天相见,是意外的头一回。
晏亭梨没再多看,外头实在是冷,她便转身进了书室。
客气几句便好了,别真把自己冻出什么来。
甫一进门,暖气便迎了上来,熏得周身软乎乎的。
晏亭梨舒了口气,终于不再只觉周身寒凉。
书室的窗几前放着一尊白瓷瓶,瓶中一枝红梅,清雅疏落,
案上书文笔砚,墨香犹淡。
室内没有太多摆件,倒是有许多书。
书案上还有几份未合起的文卷。
晏亭梨草草扫过一圈,没有再多看。
比起看书,她更乐意看话本故事。
沈兰御的书室当然不会有话本子。
于是她靠在榻上,盯着窗外落的雪发呆。
晏亭梨其实是畏寒的。
但又喜欢雪天。
前世,她便是死在这样的雪天里的。
——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晏亭梨倚在榻上,几欲睡着之时,松云终于轻轻唤她:“殿下,雪停了,咱们趁这会回殿里睡吧。”
晏亭梨被她叫醒,人还很迷糊,却也很乖巧地坐了起来。
任由松云重新替她整理了衣衫,把人捂得严严实实,这才扶着她起身。
“殿下小心些。”
晏亭梨原本困意还浓重,松云一推开门,冷风卷了满面,激得她顿时清醒过来。
她遗憾道:“今日是赏不了梅了。”
松云见状便安慰道:“梅花冬日里时时有,哪日晴明了再来也是一样的。殿下以身体为重才是好的。”
道理晏亭梨都懂,也没再说话。
回到自己的宫殿,晏亭梨方将手炉抱在怀里回暖,便听自己身边的另一宫侍松香过来禀道:“殿下,长宁宫传话,请殿下和太子殿下今晚一同在长宁宫用膳。”
晏亭梨便点点头,“将昨日绣好的护膝先拿出来吧,晚上一起带过去。”
松香便领命去准备了。
时辰还早,晏亭梨才坐了一会儿,困意又回卷,便解衣回了床榻。
睡醒时天色将暗,又下着微雪,晏亭梨梳了妆,便由松云在身侧撑着伞,一起走向了长宁宫。
她住在棠梨宫,离长宁宫不远,不过一刻便走到了。
一入殿门,长宁宫里的宫侍便迎上来,将她身上的披风解下,带着去烘暖了。
走进内殿,只见一身绛紫宫装的女人坐在主位上,雍容典雅,闻声看来,微微一笑。
她的眼眉绽开笑意,有细细的岁月纹路,却更添雅韵。
皇后陈氏,出身清贵书门,端柔心善,治下合度,很受勤宫内外敬重。
她身边的青年金冠玉带,剑眉星目,隽朗如松。
正是大勤太子,晏景清。
晏亭梨上前,在两人身前停步,“母后金安,皇兄安。”
皇后伸手去牵她,温和道:“来时可冷?快坐下吧。”
晏亭梨摇了摇头,在皇后的另一侧坐下,才从松云手中接过匣子。
“天越来越冷了,”晏亭梨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对护膝,“我给母后做了对护膝,母后若是冷了可以戴上,也能将就暖一暖。”
皇后膝盖有旧伤,一到冬日便总有泛疼的时候。
晏亭梨这几日紧赶慢赶,才算是做好了。
皇后拿起来细细看了看,触到护膝柔软的绒面,声音又柔了几分,“梨梨有心了。你去年做的那对母后还留着呢,不必费力再做的。”
见状,晏亭梨便软声开口,一如所有女儿向母亲撒娇的模样,“去年做的手艺不好。今年做的这一对,母后看,是不是长进了许多?
“况且去年那对到了今年,都不一定还能暖和了。也费不了什么力的,明年我还给您做。”
说到最后晏亭梨弯起眼睛,皇后含笑点点她的额头,“你呀,最是贴心。”随后吩咐女官将护膝好生收起来。
晏景清在一旁笑道:“不怪母后疼梨梨,今日这一桌晚膳,我看没一样是你不爱吃的。”
皇后嗔道:“难道就有你不爱吃的了?”
人都到齐了,皇后便先举了银箸,“好了,快先用膳吧。”
三人正笑晏晏,皇后身边的女官翠心上前来,恭声垂眼,神色平静道:“娘娘,陛下方才派人来传,淑贵妃身子不适,今夜陛下留在丹梅宫了。”
皇后听完神色不变,银箸都未停一顿,她随意应了一声,“让他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