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方慧跪坐在蒲团上,认真观香,忽听伺候的刘妈妈着急忙慌地跑进来,人脚还没迈进来,声先来闯来了。
“夫人,大事不……不——”
刘妈妈忽卡壳。
不妙两字,不能说。
“夫人哪!出事了!!!”
刘妈妈换了个说辞,一路疾走进来,不等方慧开口,将身边伺候的通通轰了出去。
方慧看得呆住,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由拔高声音,迟疑道:“刘妈妈!你是疯了吗?”
这是做什么?
刘妈妈惊得不成样子,“出大事了!”
大事?
……什么大事?
方慧不解。
天下间还有比她的文哥儿会试更大的事?
她不以为意,还用帕子掩唇笑:“瞧瞧,跟我这么多年,还一惊一乍的。”
“李家出事了!”刘妈妈也是刚得消息,唬了一跳,忙来找方慧,一口气说出来,生怕晚了耽误事:“李家四郎,养了个外室,听说宠得不成样子,为了她,差点将李家闹翻天!现在外头都传,人家是让咱四姑娘嫁进去填窟窿呢!”
方慧大脑登时空白。
原本的稳重、妥帖、主母风范全散了。
“什么!!?”
李家疯了吗??
事情太过荒谬,方慧甚至第一时间不敢相信,而是再问了遍刘妈妈。
“千真万确!”刘妈妈点头语重心长:“京中如今都要传遍了。”
传遍了?
方慧呆滞,后又回神,顾不得刚点上的香,提裙就向外走:“我看李家真是疯了!”
什么人哪!!!
沈家是门楣不兴,但也没到卖姑娘的地步。
沈长宁虽不是她肚子里头出来的,可这么多年,到底是有情分在的。
先不说这事传出去,沈家要怎么被人戳脊梁骨。
单李家的心思,就不得不让她羞恼。
她从没觉得自己的脑子有此刻这般灵光过,原本想不通的今日全想通了。
呸!!
李家这群没心肝的狗东西。
本只想着是想要个好名声,没想到,内地里还有另重算计!!
这婚事,绝对不行!
打死也不能嫁!
方慧越走越急,嘴里还念叨着:“最好再来个更佳的婚事,非气死那帮小兔崽子不可,沈家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了!你李家算什么,这么作践我们……”
本想扶着,却只扶到一阵风的刘妈妈:“……”
刘妈妈:“啊?”
“夫人!您慢点啊——”
-
李府。
李家夫人气得直抖,身子都开始颤。
“母亲……”
“别碰我!”
李家夫人一把扒开身侧长媳伸来的手,人被沉沉怒意吞没。
明明瞒得好好的,到底是哪里透露出去的!还闹成今天这副局面。
消息传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她纵想压,都未压得住。
不到半日,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竟都听闻一二。
长媳处在边上,活像个木头,也不知到底有何用。
李家夫人瞥向长媳,冷笑声,“遇见事罢了,慌什么,你是高门主母,不是小门小户的,成何体统!”
长媳愧然垂面。
不多时,李家夫人起身离去。
只她身后仆妇未走。
长媳默然,跪在上房院中。
她出身不薄,族里足出了三位翰林,从小规矩甚严,可婆母终究还是有诸多不满,立了许多条新规矩。纵是天上下刀子,也需寅时便去院里请安。
她想着丈夫会疼惜自己,可他只道,新妇侍奉婆母,乃天经地义的事。
长媳叹。
沈家姑娘,还是莫嫁进来的好。
酉正,李讯下值,听了消息,没说什么,头顶却落下了一滴冷汗。
他想起了,近来,他每每去乾清宫时,沈昼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是娴贵妃的人。
当今御马监的秉笔太监。
李讯但觉心口一凉,当机立断:“你快些去提亲,这婚事必须定下!”
现在只是市井间的玩笑,真被那群人拿到陛下面前,上了天家的秤。
说不准他真要被剐下一层皮。
娴贵妃与皇后,哪个是好惹的。
两方现在都对他虎视眈眈。
李家夫人一怔,显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不迭去了。
周婉此时正在家中笑着吃茶。
她虽站在皇后一方,但并不耽误,她借借娴贵妃的刀。
如今聘礼已然好,只等着和李家同日登门。
依着秦均行的意思,备得厚厚的,不能让外人轻贱了沈长宁。
因着这桩婚事,周婉能觉出,秦均行待自己,不似先前的偏见深深。
次日,秦均行来请安。
周婉问起前几日已然问过的问题:“这次提亲,你可有把握?”
上次问。秦均行沉默的样,让她哑然。
秦均行这次倒是从容了许多,淡淡回:“她只能选我。”
像姑娘家选簪子一样,单看一个是瞧不出好的,需要众簪子放在一处,细细思量,方能觉出,哪个最适合自己。
单有李家四郎不够。
他想让段劭,也露个面。
那是尊杀神,又短命冷清,身子很差,有他衬托,自己的不完美,好像也没那么糟。
秦均行说罢。
她走后,周婉和嬷嬷说话,虚掩着胸口,闲来打趣地聊:“不知怎的,我这心,总是惴惴,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定是喜的。”
周婉弯弯嘴角,同这般觉得。
婚事将定。
她这个做母亲的,真是喜得不成样子。
她果真是多想。
段劭既在,以那人的声名,想必沈四姑娘,定会选他儿子。
她儿子果然命好,竟找到个如此完美的绿叶。
真是让人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