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老成,从不惹祸,且读书刻苦,手不释卷,小时,与二人离京赴任,那地苦寒,柴炭不足,手都生了冻疮,也要完成先生定下的功课。
许窈娘心底不是滋味,可还要虚捧着,叹:“到底是庭文成器。”
“庭瞻亦是不差的。”方慧虚虚回。
沈庭瞻,正是许窈娘的儿子。
那年八月,沈家双喜临门,方慧时隔两年,再度有孕,阖家上下欣喜若狂。
同时刻,许窈娘嫁了进来,一月后,诊断出有喜。
方慧亦欢喜,常去探望,只后来出了妾氏的事,她最初以为是老夫人的主意,后面才知,那两个美妾,是许窈娘搭线牵来的。
方慧怕得不行,又恨得不行。沈钦劝她安心养胎,她应了,想着许窈娘比自己怀得晚,她此胎若得男,依旧是沈家的长子,她要为自己谋算,大房长孙,可和旁的孩子不同。
她万没料到,许窈娘会提前两个半月生,还生了个哥儿。
三房对外说,是受了惊早产。
她瞧过,可不像,甚至许多足月的孩子,都不抵那孩子的身量。
……还用说什么。
方慧深感时运不济,头生的长子没了,本以为能再生个占位的,未想,临门一脚被人抢了。唯一的宽慰,就是沈庭文实在争气,颇有祖父风采。
许窈娘的丈夫,沈家三爷沈鑫,是个做事稳妥的,和许窈娘亦情深,从无收通房纳美妾的心。
沈庭瞻作为两人头生的孩子,性子上,却不肖似二人。
是个……那处的常客。
但除了此点,倒挑不出错,待人有礼,也算君子有道。
近两年,不知开了哪门子的窍,尤善奇淫技巧之术,做出的东西,常被贵人相中。
方慧本想道,不若让沈庭瞻走制科,再托托关系,使些银子,去工部做个小吏,又怕此言生事,思来想去,到底没开口,而是道:“长宁的婚事暂不急,左右还有一年的时间慢慢相看,可庭瞻过了年,可十八了。”
沈妙仪坐在沈长宁边上的圆凳上,闻言,掌心轻攥了下。
沈长宁视线落下。
对方察觉,抬眼。
沈长宁弯眼笑笑。
沈妙仪亦笑笑,紧接着,又垂眸。
不同于沈宝婵的脸颊丰润,娇柔甜静。
沈妙仪容色更像许窈娘,偏清婉,柳叶秀眉、清眸流盼,一颦一笑,都带着书卷气,尤为袅柔。
许窈娘怀她时,怀相不大好,生的时候又难产,沈妙仪刚生下来,浑身青紫,不哭也不叫。
许是因着这遭事,身子比另两个姐姐都孱弱,小时候都不能见人,寒冬腊月,每次出去,都要大病一场,过了八岁,方见好。
她是个心思敏感的。
沈长宁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庭瞻只比沈庭文大两个月,方慧如今言提沈庭瞻的婚事,真正为的,是沈庭文。
长幼有序,沈庭瞻不成亲,沈庭文的婚事也不好言说。
十月秋闱放桂榜,沈庭文高中,沈钦的朝中同僚听闻,就起了结两姓之好的苗头。
方慧催了三房数次。
许窈娘也怕耽搁沈庭文,那她和大房间的嫌隙,可就要更深了,她还盼着沈庭文高中,来日照料自己两个孩子。
许窈娘正了正神色,压下因为沈长宁定了个好婚事带来的难言情绪:“正要和嫂嫂说这事呢,三爷给庭瞻相看了门亲事,对方定着年前来家里,拜访母亲,也算是相看。”
方慧一喜,“何时来?”
“二十六。”许窈娘对这婚事,很是满意,说起话来,眉飞色舞,“三爷想着,过了年就下定。”
“这般快?”方慧都惊了。
她都没听见风声。
“庭瞻到底大了,过了年都十八了。”这是方慧刚说的话。
方慧眨眨眼,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干巴巴道:“是呢。”
许窈娘给沈庭瞻相看的人家是晋中曹家,主做酿酒杂货钱庄的生意,是当地大族,生意遍布大庆十八行省,资产逾万贯。
给沈庭瞻相看的,当前曹家大宗一脉,曹六爷的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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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酉正,沈钦下值,刚和方慧说两句,就被老夫人叫去。
方慧以为有什么急事,忙让嬷嬷伺候自己穿衣。
二人依着规矩,给老夫人行礼问安。
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二人坐在下首椅子处,不知何事。
老夫人竟将所有仆妇都支使了出去。
方慧犯起嘀咕。
怎这般大阵仗?难不成要分家?
心底想着,老夫人开了口:“我今日找你们,是想说长宁的婚事。”
方慧迟疑:“母亲,这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您是想成亲时再添些银子。”
嫁妆自有姚氏昔日陪嫁,府里依着规矩,再添两千两,就是。
可沈长宁是高嫁,再添个千百两,也说不出什么。
老夫人觉得方慧就是个不通晓人事的木头,并未理她,只对沈钦道:“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将这婚事,落到宝婵或妙仪的头上。”
李家这般好的门第,指给沈长宁,实在浪费了些。
若能换成宝婵与妙仪该有多好,一个能让能让沈庭文仕途更通达,另一个能给不成器的三房一个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