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黛云同他认识的那些名门淑女全然不同,叉着腰替他将剩下的话说了出来:“江安那个小兔崽子敢做这事!换做我,我宁可将宅子拆了、砸了也不予他住。”
“这他都能忍的下,我都该替他急了。”黛云语速极快,看得卫阳是目瞪口呆、自愧不如。实在是黛云过于惊讶,她非不是不知道江安,但所听的多是好话,便不曾在意过江杏白的这个庶弟。
直到德昌在一旁轻咳了两声,黛云和卫阳才发现,江勉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二人跟前。
卫阳忙收敛了表情,上前一步跪下道:“主子恕罪,卑职方才正要外出办事,凑巧遇见映福公主来寻主子。”
“嗯。”江勉不置可否地应了声,似没怪罪卫阳的意思,挥手示意他先离开。
方才骂的最为卖力的黛云,此刻当着江勉的面尤自觉面热。
江勉见卫阳飞快地没了影儿,这才站在黛云跟前解释道,“那些东西不过祖荫,勉志不在此。”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比先前卫阳说的所有更令黛云生气。
“是我多嘴了。”有股好意被人糟蹋了去的失落,黛云想不通江勉和江杏白,为何都要选择忍让,“我原是无立场过问江将军的事的。”
江勉的反应,实在令人气馁。
他不该是这般态度的。
他应当是初见时冲入人群,想为她解围的模样;或是回京游行时,那般风光恣意的模样;他……
黛云难过地发现,自己对而今的江勉,实在不够了解。
她垂头丧气地抿着嘴唇,没有回应江勉的话,却是摇着头道:“幼香、德昌,你们离远些,我自与将军说。”
阿勉哥哥又变成了生硬的将军,江勉心中本就带着异样的失落。可听到黛云的尾音已沾染上了丝哭腔,他更是没由来地烦躁。
“杏白姐姐不是生病。”等德昌把欲言又止的幼香拉走后,黛云这才呓语般说道,“她被人下了慢性毒药。”
江勉顿时目眦欲裂,说不出一句话来。
黛云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干脆自暴自弃地吼叫般哭到:“杏白姐姐不愿意说的。我来寻你时想了一夜,黛云愚钝,想出其中原由!”
“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此磨难,你和杏白姐姐若是要怪我多事,那便骂我罢!你若是不高兴,你们的事情我不便不再管了。”
黛云越说越觉得委屈。分明江勉不曾说过什么重话,可她就是觉得有着十二分的伤心。哭得不能自已。
又抽噎了几声,这才断续地说道:“我虽不太了解……了解你们家的事情,但这岂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不要便拱手让人的!”
“你就是个笨蛋!”黛云从怀中掏出帕子在脸上胡乱地抹,赌气般把心中的话全都宣之于口。“你自己都不在意这些委屈,我要如何为你鸣不平!”
黛云赤红的双目刺痛了江勉。
他自幼早慧,漠北征战早早教予过他,如何洞察人心。
江家三朝文臣,只出江勉一人为将,家中旁人虽未明说,却事事微微间,都叫他觉得很有些格格不入。
那些人,都是他的至亲。离家太久,便是回忆中,都曾对他们寄予过至美的期待。
但事实是口振聋发聩的巨钟,汹涌而来的失落,曾不止一次令江勉产生眩晕般的感觉。
他有时会问自己,若不曾有过幻想,是否尚会好受分毫。可风沙之下成长的铮铮傲骨,令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服软。
功名利禄、祖荫尔尔,便让安逸之辈去争得头破血流罢。他站在偏僻的院落里,嘲笑远处的其乐融融。
但他没想到,有人会害了家中唯一待他如旧的阿姊至此。
然后,他的盔甲被黛云的眼泪洞穿,就这样大刺刺地暴露出,即脆弱且受伤的本质。但黛云的眼神,却又给了他一种,受人保护着的错觉。
所以,丢盔弃甲,也可为将军。
“勉知错了。”江勉伸手,轻柔地拭去黛云眼角的泪珠,再一次将她揽在怀里,“知错了。”
“杏白姐姐的事情,我同你一齐面对,定要将那贼人抓出来。”
黛云发泄过后,便没了怒气,见他如此示弱的模样,又生出些难过,于是含泪笑着予他保证;“你我二人合立,还怕他区区小人。”
“好。”江勉神色坚定,一如他往日接下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