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亓佀骑车经过的街区灯红酒绿,十几岁的青少年聚在街边抽烟、打台球,对着破烂的游戏机拳打脚踢;旁边的烧烤摊上聚着光着膀子的大汉,摔啤酒瓶,大声讲低俗笑话的;KTV、足浴店门口有画着浓妆掩盖年纪的女人在招揽生意,去过的都知道里面服务的大多是姿色平平的Beta女性,男O都很少见,女O更是极品。
这里穷人扎堆,房屋破旧,路灯坏了没人修,堆积的垃圾无人清理,涂鸦墙下面就是流浪汉的家,再往里走荒凉寂静,路上飘个垃圾袋都能给人吓一跳。
亓佀迷了路才拐到这种地方来,但周老板的朋友非富即贵,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落单的Omega出现在这种暗巷意味着什么?
数了下,一共有3名成年Alpha男性,瘦高的那个离Omega最近,他背对着亓佀,手扶着墙,姿势看起来像壁咚;第二个又高又壮,侧站着看着他们,第三个染着黄发,离得最远,像是望风的,这三人平均身高185cm,身强体壮,散发着强烈的Alpha信息素气息,看起来攻击性很强。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能吓唬他们。
亓佀停下自行车,猛地一弹车铃铛,同时一声大吼:“干什么呢!”
这声音结结实实把人吓一跳,黄毛抽了口气,像是当头挨了一记闷棍,猛地回过神来,调头就跑。
他转身的那刻,亓佀做足了防备,结果那大高个黄毛看都没看她,夹着尾巴慌张溜了。
呼呼。
还剩下两个。
这两个看起来脑子可能有点问题,还保持之前的动作,甚至吝啬于给亓佀一个眼神。
亓佀决定让他们感受一下识法治社会的力量。她停稳自行车,两只拳头捏得咯吱作响,黑暗中她没有注意到林野眯着眼有些嫌弃的眼神,大步流星朝那俩男A走去,一只手扒在瘦高个的男A肩上——
“喂!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男人背对着亓佀,被她扒拉一下肩,竟踉跄着退了半步,机械式地回过头来,双眼似乎无法聚焦,看起来有些迷茫。
亓佀:“?”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林野扔掉一根针管,抓起亓佀的手说:“这里太危险,快点离开!”
Omega香甜的气息令她恍惚了一瞬,回过神已经被姐姐拽着从巷子里跑出来了。
她力气比刚才那男A还大,踩着高跟鞋平地生风,结合刚才那几人的反应,亓佀甚至产生一种离奇的怀疑:难道刚才遇到危险的不是这位姐姐,是那几个倒霉男A?
这不可能。
到人多的地方,两人速度慢下来,手仍然牵着。
亓佀被拽的手出了点汗,怕脏了姐姐的手,于是别扭地从她手里抽出来。
林野停下来打量她,冷冷地问:“你怎么会在这?”
亓佀目不斜视三心二意地说:“我家在这附近。”
林野:“住这地方可不安全。”
“是不太安全,没别的办法。”亓佀想到了公寓房里一家人的情况,姜明珠是Omega,两个妹妹还没分化,但大概率也是O,如果被人盯上,那地方一点也不安全。
林野对她后半句里隐藏的无奈没有任何兴趣,她只在乎一件事:这多管闲事的笨蛋刚才是不是怀疑了什么?
又走了一段路,亓佀一个字都没问林野,她警觉地环顾四周,确认附近安全后才说:“你能自己打车回去吗?”
林野:“……?”什么意思,这是学生跟老师说话的态度?
“刚才走太急了,我自行车还在那边,我得回去拿。你在这里打个车回书香苑应该方便,要不然打电话让朋友来接你?”
毕竟亓佀唯一的资产只有一辆二手自行车,花了80块钱从毕业的学姐那买的,才骑了一星期。她摸着良心思考,觉得自己实在不能为了富婆姐姐抛弃掉刚买的车。
林野只听到前半句:“你还要回去?”
亓佀:“嗯。”
林野更不能理解:“那破烂你还要?”
亓佀:“……”
你礼貌吗,姐姐?
刚扔针管有点草率,里头药物残余还能化验出成分。林野是真怕这学生返回去抓到她把柄,一把抓着她的手说:“不行!”
亓佀:“唔。”
……Omega的力气都这么大吗?
“头疼,心脏疼,快疼死了,”林野面不改色,“你送我回家,我赔你一辆车。”
亓佀眉毛抽了抽——
要不然您看看您拽我用了多大力气再说这话?
亓佀扒拉开林野的手,拧巴地说:“如果疼的厉害,建议您找个人送您去医院。”
林野:“你不是人吗?”
“我是,但那车是我老婆,不能随便换。”
林野讥笑:“那你娶老婆的眼光倒是挺随便。”
亓佀噎住,看了眼这位漂亮姐姐,这一刻她深刻认识到自己语言能力过于匮乏,压根不是她的对手。
既然吵不过,亓佀决定不理会她,闷头折回去找车。
“站住!”林野厉声道。
亓佀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真就像条狗一样罚站在原地。
高跟鞋慢慢踢踏了几步,亓佀感受到Omega身上香甜的气息,仿佛开了瓶陈年佳酿,果酒的香气萃在玫瑰园中,像神话里的伊甸园般美妙。
林野将下巴略微地伏在亓佀肩上,启唇说:“我跟你去。”
亓佀听到了鼓点般密集的心跳声。
她想起来自己也是个Alpha,虽说是性无能,但还是天然地被Omega的信息素吸引。就像太监也有逛青楼的欲.望。
五百米的一段路,亓佀跟这位姐姐又折返走了一遍,拿回车的时候,别说这位姐姐嫌弃,连亓佀都嫌弃了。
车架锈迹斑斑,前刹形同虚设,后刹拧到底才有点用,车把手蜕了一层皮,后座上的置物框不知道承载过多少人的青春。
这车是学姐从学姐那买的,用了三年卖给亓佀,质量远不如大街上的共享单车,丢在路上都没人偷。
林野让她把破单车搬到她的保时捷后备箱,亓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尤其那破单车车架上的漆被蹭掉一层,哗啦啦地掉在她整洁的车厢里的时候。
“对不起,我……我等会给你擦干净……”亓佀一边擦漆,一边擦眼泪。
从公寓房出来的时候都没哭,遭人排挤手机被摔烂的时候没哭,这会儿把一辆破自行车搬到人家的豪车上,亓佀感觉自己的尊严像破损的自行车车漆一样碎了一地,贫穷而可笑。
这可给林野整乐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光景——明明被弄脏的是她的车,她都没说什么,这丫头怎么心疼成这样?
“喂喂,你是不是有病?”林野犹豫着抬起一只手,看起来是想安抚她,可碍于她安抚人的技术实在贫瘠,愣了半天不知道如何动手,最终把手往亓佀头顶一按,胡乱用力抓了抓,像是周芷若使出九阴白骨爪,把亓佀天顶盖都挠懵了。
亓佀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反正头挺疼的,眼泪还在脸上挂着。
林野耻笑她:“刚才就跟你说让你把破烂扔了。”
亓佀可怜巴巴道歉:“对不起。”
林野眉毛上挑,被她这可怜相动摇了几分,她把词库里一堆骂人的话咽回去,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下次就知道该听我的了。”
亓佀低下头,把眼泪擦干净。
托这些富婆姐姐的福,亓佀年纪轻轻就开上了保时捷,打了火问后座:“姐姐,你能导个航吗?”
林野在后座眯眼休息,眼皮也不抬地说:“你没有导航?”
亓佀:“我没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