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礼在室内体育馆举行,中央的篮球场上坐着的是高一新生,看台上是高二和高三的老生,周围还设置了家长观礼区。
中央空调全开,凉爽的同时却加速了紧张的心跳。
不管事前如何镇静平和,临场那一刻,或多或少会有些紧张。
宋棠最后默念一遍稿子,闭眼整理心中大纲,呼口气,最足最后准备。
现在是班主任代表发言,下一个就是她。
她站在幕布后侧,能看见全场的观众,往下方扫过,正前方是1到5班的学生,近得能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看到前排太多熟悉的面孔,她又觉得这和在班上念作文也没有什么区别。
主持人上场:“第三项,新生代表高一(1)班宋棠同学发言,让我们鼓掌欢迎。”
站上讲台,她扫视一眼,看见了坐在第三排靠过道的谢书衍。
他眉目平和,抬眼正好和她对视。
宋棠垂下眼睫,看向演讲稿,声音清沁又带磁性,是多年朗诵的成果。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晚上好......”
每讲到一个节点,学生的掌声都会打断她的话,宋棠抿唇等待掌声平息。
她不觉又转向第三排,视线一步步挪到最边上的位置,毫不意外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谢书衍弯了弯唇,对她挑眉,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抬手和人群一起鼓掌,室内篮球场的位置有些低,观众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全上方的发言台。
每每抬头,她都能看见鼓掌的谢书衍,一次不落。
宋棠遥遥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她真的到了能让他仰望的高度,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的满足感从心底升起。
演讲结束,宋棠发觉自己心率跳的很快,步伐也有些赶。
从谢书衍身前过道穿过回本班时,只见坐着的人眼带笑意评价:“不错。”
一双眼睛漆黑明亮,盛着观众席特有的闲来无事、只需观赏的倦懒。
宋棠挤过靠背,只和他点点头,耳下却没来由地发热,脚底踩着棉花般,轻飘飘地回到了自己班。
*
典礼九点结束。
人群浩浩荡荡地从礼堂走回宿舍楼。
宋棠和赵姿仪在门口等四个男生,最先出来的是许逸辰和王辛树。
赵姿仪:“钱宇和谢书衍呢?还要多久,我好饿了。”
“还在卫生间。”
“两个男的在里面磨蹭这么久啊。”
许逸辰看了她一眼,表情很难形容,“注意你的言辞好么。”
赵姿仪一时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反腿踹了他一脚。
许逸辰捂着腿闷哼一声。
“许逸辰!你的心太污了,也去洗手间洗洗吧!”
“痛死我了,下手真狠,佩服佩服。”
“佩服什么?”
“佩服钱宇的忍耐力,真不是盖的,他的腿是不是混凝土筑的?”
赵姿仪眯眼,作势放下手里的书包,“你再说一句?”
宋棠靠在路灯上,晕黄的光线洒在手里的发言稿上,一张A4纸反反复复折叠又打开,中间的折痕上被磨出了一个小圆洞。
抬头,看见钱宇和谢书衍一起出现在视线里,两个高大的男生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她把纸放进宽松的校服口袋,走上前。
赵姿仪看看人数:“齐了,走吧。”
钱宇还在和谢书衍说着什么,抓着他的手臂对他们道:“你们说这要不要去校医院看看?”
刚刚出来时,谢书衍的伤口被人群挤蹭掉了一个血痂,鲜血像滚珠一样掉落,本人却毫未察觉,直到身后的钱宇看见他手臂上一道道血痕流下,眼里一震,忙扯住他问怎么了。
血迹已经用水流冲洗了,在卫生间拿纸巾捂了一会儿,这会儿不再出血,只是蹭掉了皮有点吓人。
谢书衍不甚在意,“我房间有医疗箱,回去处理一下。”
赵姿仪细看了一眼,吸了口气,“你这蹭得不轻啊,要不咱今天先散了,改天再聚?你赶紧回去处理一下。”
“不用大惊小怪,蹭了点皮,该什么安排就什么安排。”
钱宇摆摆手,“那就先下去吧,阿衍你注意点儿,实在不行打包回去。”
几人沿路而下,去了南校区职工宿舍楼下的夜宵店。
店面很小,装修也老旧,但里面很热闹。
因为周五没有老师查寝,很多学生参加完典礼都来这边吃饭。
见学生过来,老板麻利地把桌上的碗碟收走,擦净桌面,从口袋里拿出铅笔和纸,放在桌上,“点菜写下来,烧烤直接拿就行。”
几人围坐一桌,七嘴八舌点菜,钱宇自觉拿起笔写。
完毕,他抖抖手中的纸,买单之前又问了一句,“就这些?不够再加啊。”
回来时他道:“咱们得等个二十分钟,牛蛙在现杀。”
赵姿仪打开身后的冰箱,“这里居然没有希源果汁,棠棠,我们可以去便利店拿吧?”
“行。”宋棠想到什么,对谢书衍说,“你和我们一起去吗,我记得货架上有消毒水和棉签。”
*
赵姿仪拿了一打饮料,站在收银台付款。
宋棠和谢书衍在原处看了一圈,没找到棉签。
她指了指谢书衍的手肘,“请问这里还有消毒棉签和药水吗?”
售货员看见了,说道:“有的,还没有放下来,红药水和棉签都在楼上,稍等一下。”
几分钟后,店员还没下来,宋棠对赵姿仪建议,“要不你先把饮料带回去吧,烧烤应该好了。”
赵姿仪肚子咕噜咕噜,她抿抿唇,“那我先去啦,给你留着好吃的。”
两人坐在休息位上,宋棠歪头瞧他的手肘,有些心疼,“很痛吗?”
谢书衍神色淡淡,“什么?”
“你一路出来都没怎么说话。”
谢书衍听到她的话,忍不住失笑,“你以为我因为这个疼的说不出话?”
有什么好笑的,宋棠无言。
“我只是觉得,应该挺难受的吧。”
谢书衍还想说什么,店员拿着东西下来了。
*
“这边都结痂了,不用涂了呀。”
宋棠看着谢书衍反手拿着浸透碘伏的棉签,在皮肤上随意地来回涂抹。
太随便了。
她重新取了一支,把他的手拨开,认真地说:“我爸小时候和我说过,结了痂已经起防护作用了,主要是外伤面消毒,如果没裂开,其实都不用上药了。”
谢书衍看着她细致的动作,差点忘了,她爸爸是附院最优秀的外科医生之一。
她垂眸,在他右手握着的碘伏瓶里轻轻点了点,抹在他的伤口上。
谢书衍动了一下,有些不惯,陌生的触感碰的他皮肤很痒,看见她认真的眼神,最终没说什么。
宋棠抬头,“痛吗?”
“不痛。”
在伤口涂了一周,宋棠把棉签扔进垃圾桶。
“好了,这个你带回去吧,不用涂的太多,伤口保持干燥不化脓就行,还有你的右手注意点儿,别当没事一样。”
她把碘伏拧上,扔进他左边校服口袋。
“行。”谢书衍把右手揣进兜里,懒洋洋站起身,颇为配合地说,“在它掉痂之前我都不拿出来了。”
宋棠拧眉看他一眼。
“好哦,那这几天都不要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