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佚笙好像做了一个梦。
那年她刚上初中,第一学期的期末考就非常争气地拿了县里的第一名。
班主任了解到她的情况,特意向学校领导反应了下,为她争取到全校首次的校企联合奖学金。
后来更是因为她独霸榜首,那位老板直接大手一挥变成了常年资助,从衣食住行各方面全部包揽。
家里的日子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好。
但好景不长,母亲难产生下弟弟后便撒手人寰,父亲也因忧思过虑病倒在床。
当时的李佚笙,十六岁。
在父亲葬礼的那天,她沉默地跪在一捧黄土之前,面色无悲无喜,仿佛失了所有的情绪。
细雨朦胧,模糊了周围昏黄的灯影,聚成水珠,沿着伞骨滑落,砸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上,透出上面青色的血管。
“起来吧,阿笙。”有人唤她。
李佚笙无动于衷。
男人叹息一声,将伞柄倾斜,雨珠顺势溅了几滴进来,挂在女孩的长睫上摇摇欲坠。
“你还有个弟弟。”
雨水冰冷,混着咸苦落在脸上,她终于轻颤了一下。
李佚笙跟着男人回了家,一个不属于她的家。
事情是有它的两面性在。
好消息是她有钱买糖了,坏消息是这糖好像不怎么甜了。
……
梦里的思绪翻转得很快。
李佚笙觉得自己好像和谢久辞很久没有见面了。
可明明不到一个晚上啊。
也许是一大早还没睡醒的原因,她眼睛有些起雾。
模糊的视线里,少年慢慢弯腰凑近,屈指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嘴角还勾着浅笑:“大清早发什么呆呢?”
李佚笙扯过课本,不想再搭理他。
“心情不好啊?”
她笔尖一顿,墨迹在纸上晕开。
“那正好。”谢久辞把椅子背了个面拉过来,长腿一迈坐上去,笑得张扬又欠揍:“来说说,让我开心开心。”
“……”
李佚笙觉得有必要和谢久辞好好掰扯一下,他这种把自己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想法是完全不人道的。
于是她放缓了语气,“谢久辞,我觉得你这样是不对的。”
“嗯?”谢久辞抬手支在课桌上,懒洋洋地靠上去,示意她继续。
“人呢,都难免会有不快乐的时候,彼此悲欢离合并不相通,自然不能感同身受。”
“可你不应该去嘲笑别人的苦难,世界上苦难那么多,说不准哪天就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谢久辞挑了挑眉,坐直了身子。
“而且你这样明显的幸灾乐祸,迟早有一天会被别人揍一顿。”
“没了?”谢久辞抬睫看她,没什么正形地说:“那你打算——”
“怎么揍我?”
李佚笙被他搞得一时没了脾气,只瞪着他,被气得无话可说。
“不过呢,在你打我之前,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为什么不开心啊?”谢久辞偏了偏头,笑了下:“总得让人认罪服法不是?”
李佚笙懵住了,就在她还没想清楚这人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出来的时候,就又听见一声吊儿郎当的嘱咐。
“哦对了,记得别打脸。”
李佚笙:“……”
……
再后面,李佚笙彻底没了意识。
第二天一早,李佚笙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吸了吸鼻子,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
眼睛的胀痛伴着阵阵头痛传来,晕晕乎乎中李佚笙抬手摸上自己的额头,毫无意外地触到一股高热的烫意。
她手脚并用地下了床铺,一把扯过桌上的手机,也没看是谁就贴到了耳边。
对面传来一阵喧嚣嘈杂的声音,顺着电流次啦作响,刺激着李佚笙的耳膜,引起阵阵鸣痛。
“阿笙。”张天译叫她,男人像是走到了空旷的地方,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打扰你睡觉了吗?”
李佚笙没有说话。
“这段时间,我这里实在是有点忙,没顾上你那边。”张天译放柔了语气,“上次那件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这边还是沉默。
“今天下午我会议结束后去学校接你吧,一起去看看沐沐,好吗?”
听到弟弟的名字,李佚笙混沌的脑子才有了短暂的一丝清明。
“……好”她轻声说。
“那下午我到门口再给你发消息,现在就先挂断了?”
“……”
李佚笙听着忙音,迟钝地嗯了声。
她把手机调到了静音,从抽屉里翻了退烧药出来,就着水喝了准备再上去休息会儿。
恍惚间却想起今天还是周内。
所以她又重新拿起桌上的手机给陈志勤编辑了条请假的消息发过去。
想来,因病请假道倒也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李佚笙也没再专门去等他回复,就安心地上床睡了过去。
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墨菲定律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李佚笙也没有想到,就在她这“百年难遇一次”的旷班时间里,实验室里还真就发生了一件足以改写她整个人生轨迹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