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忙用手捂住话筒,匆匆躬身向外溜,边走边小声地说:“等我一下。”
直到走过楼梯口,来到拐角的电梯隔间,陈梦才继续开口,压低了声音道:“陈老师刚到休息室查岗,没找见你人,问你在哪呢。”
“你有事儿怎么没请假呀。”
“叮——”
电梯铃响了一声,陈梦转身背过去,絮絮叨叨地串供:“但没关系,我随机应变能力特别强,我说你应该是去核磁室做实验了。”
“但是吧,看他那样子似乎不太相信,特意让我打电话把你叫回来。”说到这里,陈梦步入正题,叹息道:“所以,李佚笙,是陈老师要打扰你和男朋友约会的,你可不能怪我,现在赶紧回来哈。”
初夏的暖阳正好。
碎光沿着缝隙从窗外照进来,墙上光影斑驳明灭,陆离交错中,有两道人影闪过。
谢久辞和郑之舟抬脚从电梯里出来。
二人路过陈梦身后时,恰巧将她最后那句为甩锅而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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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梦发来消息的时候,李佚笙刚把洗好的衣服晾到了阳台上,正准备去洗澡。
她原本计划的是,吃饭的同时洗衣服,收拾好之后再冲个澡,就回实验室。
但李佚笙回宿舍后,琢磨一番又觉得,只为一条裙子专门用一次收费的洗衣机似乎不太划算。
所以她便选择拿塑料盆接了清水,蹲在地上用手搓洗,这才耗了点时间。
结果好不容易进行到最后一项目标工作,李佚笙的手搭上发绳,还没来得及把头顶的丸子解开。
微信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李佚笙动作一顿,趿着拖鞋走出卫生间,来到桌子旁边捞起电话,瞥了眼联系人后,接起来。
起初那边的陈梦啰里八嗦讲了一堆,什么不要怪她打扰约会、什么陈老师竟然也学会了查岗那一套、什么警告她别说漏嘴,牢记自己确实是去打核磁……
听得李佚笙简直是糊里糊涂,半晌才艰难地从其中抓住了重点。
概括来说,只有简单一句话:陈老师叫她现在去他办公室。
“……”李佚笙连声道谢,挂断电话,随手从衣架上扯了条红色长裙套上,就往实验室赶。
托陈梦的福,她在艳阳高照的四月,迎着午末的热烈暖风,跑了一场痛快酣畅的八百米短测。
结果等李佚笙推开休息室门时却发现,陈梦正抱着一杯冰奶茶,斜靠在椅背上偷摸地看着综艺。
“别挡了,是我。”大概是跑得狠了,李佚笙气息尚且还不稳,声音里夹杂着喘息。
陈梦不好意思地憨笑一声,转移话题:“诶,陈老师不是让你直接去他办公室吗?”
李佚笙迈步往里走,点头道:“嗯,我先过来放个包。”
“那正好,周师兄给了我一张发票需要他签字,要不你帮我……”
陈梦的话还没说完,李佚笙就已经扔了东西到座位上,转身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陈梦眨了眨眼,犹自嘀咕道:“大热天的这么折腾一趟,脸上妆竟然还没花,果然是天生美女啊。”
陈梦自言自语地暂停了电脑视频,拿起放在桌角上的纸票,紧跟着走出去。
一分钟后。
李佚笙来到陈志勤办公室门口,走上前去虚握双指敲了敲门,得到自己导师允许后才推门进去。
“陈老师,您找……”目光落在屋内的几人身上,李佚笙渐渐消了音。
“……我吗?”
闻言,坐在办公椅上的陈志勤作势就要站直身子。他张了张口,正准备帮他们彼此引荐,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下一秒,陈梦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极没有眼色地说道:“不好意思,陈老师。我这里有张发票需要您签字。”
于是,陈志勤又坐了回去,看样子像是打算先处理一下陈梦的事情。
念及外人在场,他不好发作。
皱眉思索了会儿,陈志勤停下笔,沉声对沙发上的两人说:“我得先处理点事情,这样吧——”
他转头看向李佚笙,为她介绍:“小李,这是南科大学计算机系王铮教授的学生。”
接着又简要提点了几句。
“之前不是和你提过课题合作的事情吗?”
“你先带着小谢他们去实验室参观一下,顺道互相熟悉熟悉,晚点儿咱们再一起出去吃个饭。”
瞧见陈志勤不虞的脸色,本想拒绝的李佚笙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好。”
说完,她率先走出了门。
随后,谢久辞和郑之舟也自然地起身,朝陈志勤颔首示意后,便跟她一起离开。
李佚笙全身僵硬地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
……
走廊空气中的沉默弥漫。
李佚笙单手从兜里抽了手机出来,故作忙碌的样子,试图去刻意逃避尴尬的局面。
她习惯性地点到微信界面,右滑进聊天框回复消息,步子也渐渐慢了下来。
直到翻到最底端的小红点时,李佚笙怔住。
她缓缓站定在实验室门前。
这才终于看清了那条,被自己遗忘许久,最终没有发出去的草稿消息。
【不好意思,也没啥事,就是觉得你头像还怪可爱的。】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嗤。
李佚笙背后一僵,手指就这么卡在了红色的删除键上,动弹不得。
李佚笙愣愣回头。
就见谢久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两人之间不过半米的距离。
他本就个高腿长,又视力极好,此时正稍稍侧头,漫不经意却堂而皇之地看向她的手机屏幕。
瞧她转身,他才慢慢站直与她拉开距离。
男人身上昨日里的那股烟草味已不见踪迹,可眉目间的冷淡却依旧与之前一般无二。
李佚笙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李佚笙莫名感觉浑身都不自在,连带视线都开始在他脸上打圈乱飘,无法落到实处。
反观谢久辞,就随意很多。
他先是无甚情绪地扫了下她身穿的红裙,又抬眼打量了一番她精致的妆容。
而后才垂睫,施舍般地,与她的目光对上。
再然后,他蓦地笑了声,似评似叙地说了句。
“你眼光是真的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