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佚笙推开门,跟服务员报了个“12桌”,很快就被带到相应位置。
刚一落座,季繁幽怨的眼神就射了过来,凉凉道:“难为你还记得我。”
“……”
李佚笙把包放下,坐在她对面,说:“不是发了消息,让你先吃吗?”
她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坨成一块的面条,挑起来就准备吃。
见状,季繁赶紧打了下李佚笙抓筷子的手,语气不太好:“少吃点凉的。”
李佚笙没说话,默默把筷子放了回去。
瞪她一眼,季繁抬手招来了服务员,让他把这份面撤下去。
而后又重新点了一份,还额外加了一盘清炒莴笋、一碗杏仁豆腐汤,和一碟红豆酥。
菜上得很快。
季繁嫌弃地看向面前狼吞虎咽的人,深呼吸忍了又忍,实在是忍无可忍地出声道:“我又没打算和你抢,至于吗?”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李佚笙伸手把红豆酥的碟子往自己那边拉近了些。
季繁:“……”
一盘三个,两个已经进了她的肚子。
现在就剩下孤零零的半块躺在明面,酥渣掉了整个碟子,豆泥馅料可怜兮兮地暴露在空气里。
不说把这放凉的东西现在拿给她尝。
就算刚才,她都绝对不会主动吃一口的。
老金面馆,顾名思义,是一个招牌专卖海鲜面的……农家小院。
当然,除了面,还做各种炒菜。五湖四海的八大菜系,应有尽有。
但这家面馆,什么菜都做得好,只唯独这款红豆酥,口味可真是一言难尽。
豆沙甜腻得发苦,酥皮里又带着咸,馅料中还夹裹着半熟的酸梅糖渣。
真不是季繁口味刁。
毕竟,但凡是来这家店尝试过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面色凝重离开。
这道甜品甚至一度成为了他家的避雷榜,吸引过不少猎奇客人,但总归没有一个能接受。
可凡是存在,一定皆有道理。
就比如,老金家的红豆酥,也会有它为数不多的受众。
这不,李佚笙就是其中之一。
或者是……唯一。
一直等她吃饱喝足,季繁才扫码结了账,低着头边玩手机边说:“我让陈硕来接我们吧,这个点宿舍是回不去了。”
李佚笙听从地点点头。
-
凌晨一点。
李佚笙躺在床上,两个眼睛就着月光,死死盯住天花板上的水晶挂灯出神,像是要把墙壁看穿。
那会季繁男朋友是开车过来接她们的,然后自觉把两人带回了家,全程好脾气地由着她们差遣。
他任劳任怨地打点好一切后,还很细心地给床铺换上了新的床单,说让她们将就住一晚,自己正好回公司加班。
李佚笙其实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一直挂在嘴边的前夫哥。
只能求助地看向旁边的好闺蜜。
见她反应平平,依旧一脸理所应当,李佚笙暗啐自己以前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
夜深人静,手机响了一声。
李佚笙烦躁地坐起来,扯了一个床头抱枕垫在腰后,随后就着这个姿势斜躺,把放在木柜上的手机拿了过来。
屏幕被摁亮,是一条广告消息。
她左滑删除,点进微信,看到了老师几个小时前刚发来到消息。
陈志勤:【好的。】
李佚笙面无表情地退出聊天界面玩了局游戏,又刷了会儿小视频,还是没有酝酿出什么睡意。
于是,她又一次点开微信,翻到通讯录的黑名单,放大了里面唯一一个好友的头像。
是一张落日的图片,有灰色的圈在中间加载。
李佚笙难得耐心地等着。
两秒后照片刷新出来,变成了白色卡通线条小狗,跟用这个号的主人搭在一起,似乎有点违和。
李佚笙莫名想起了几小时前的那个巷口。
她刚摘下耳机,便非常倒霉地听到一声鸣笛。
迎着一道刺目强光,李佚笙反应不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可下一秒,车辆却堪堪擦过了她,扬长而去。
白裙裙尾溅了几点泥污,李佚笙被扯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浓郁的烟草味盖过了原本清冽的乌木香,她被呛得直咳嗽。
谢久辞松了手,把烟随手掐灭在旁边的垃圾箱上,碎发随着垂头的动作落于额前,脸上的阴影随着月光明灭不止。
他就那么站着,低眼看她,一句话不说。
檐下微风夹杂着丝丝柳絮,若有似无地落在他们身上。
李佚笙受不了这种冷场的局面,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干脆打算装作不认识,直接扭头走掉。
男人似乎也看出她的这个想法,动作很快,反而先她一步地挡了过去。
不得已,李佚笙停了下来。
“怎么?”
谢久辞把刚刚那会接住的文件夹甩给她,意有所指地出言讥讽道:“如今连句谢谢都懒得说了?”
……
手机弹出电量不足的提示。
李佚笙关了手机,重新阖上眼眸,往事如走马灯般一涌而出。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谢久辞。
不论是从前那个,一身骄傲、永远阳光热烈的少年,亦或是现在这个,满眼恶劣危险、说话尖酸又刻薄的男人。
她似乎永远都猜不透他。
但无论如何,他本应该恨她的,这样没错。
李佚笙如此麻痹自己,实在心烦。
很矛盾的是。
第二天李佚笙醒来,反而极度平静地把谢久辞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并且取消了聊天免打扰。
李佚笙当下的想法很简单,只是估摸着过去这么长时间,人家大概早就把她给删了。
自己虽然没有删人的习惯,但既然人家都开始新的生活了,她再把他放在黑名单里就不太合适,毕竟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
倒不是为了怀念什么。
只不过再逃避下去也无济于事,如果想要真正释怀,就总得直面许多现实。
一次次地剜肉补疮。
是伤口愈合的最快办法。
去学校之前,为遮掉眼底的黑眼圈,李佚笙特意借季繁的梳妆台画了个淡妆。
她盯着镜子里的脸,动作顿了一下。
两秒后,李佚笙沉默地用化妆棉把浅棕咖色眼影擦掉。改变风格,换了个红棕盘的色系,最后还在眼尾处撒上了些细碎的金粉。
仿佛刻意彰显决心一般,想要以此提醒自己重新开始生活。
一个人。
好好生活。
“不错不错,一打扮起来,确实漂亮!”出门的时候,季繁拉着她,止不住点头,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我就说你是个天生的狐媚子嘛!”
李佚笙:“……”
-
今天赶着早高峰,地铁上人有点多。
李佚笙没找到位置,只好斜靠在门口座椅旁的透明挡板上假寐。
她昨天几乎没怎么睡,后半夜的时候干脆又从包里翻了篇纸质文献看。
此时困意上涌,竟然干站着就眯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