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叙向母女二人行了一礼,带着兴高采烈的小石出府。
“小姐夫人放心,我一定护好小公子。”
少年声线清清泠泠,朝嘉真不自觉半退一步。“去吧。”
早去早回。
她咬着内唇,把这四个字吞进肚子里。
——
“五小姐婚礼时,禄安公主将会亲临朝府,届时我们便可借助公主之力离开朝府。”
天阙听着从叙慢吞吞,悠悠地吐出长长的一句话。
天阙歪头,“五姐?”
他的眼神干净澄澈,没有情绪波动,但在对面的人眼里,就是带着一丝担忧的疑惑。
从叙温软了眼神,天阙真是善良孩子。
“不必在意。”
无论他们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朝府,都会在这场婚礼上引起不小的骚动。
这不重要。
从叙一寸一寸地擦拭干净天阙身体,为他穿上镶了红边的衣物。
束发、护腕、鞋袜,他一个不落。
认真打扮的架势庄严郑重,就差给天阙盖上一个红盖头,系着红绳牵着他往出走。从叙自然是一百个愿意这样做,可天阙却并不会了解这么做的含义。
所以没必要。
天阙这一身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俊秀,可这样的漂亮孩子并不能显露于人前。纵使朝相对天阙是十几年如一日不闻不问,纵使天阙听他的话已经大半年不出现在他人面前,纵使认识天阙的人基本已经当他死去多时……
从叙不敢冒险。
朝天阙对于朝相而言是一个独特的例外。
他对天阙厌恶至极冷漠如冰,这么多年任由他在院子里自生自灭,吃穿住行全都自己打理,杜绝朝府上下有人相帮。
可许多年前有人认为朝天阙是最好捏的软柿子,随意打骂侮辱。朝相却勃然大怒,即使打骂的人和被打骂的人都是他的儿子,他也没有丝毫冷静宽容。
朝相以一种绝对不符合这么多年对朝天阙冷待的态度,把整个朝府洗刷了个彻底。
他的儿子、小妾、仆人、管家,那一日,血流成河。
朝府的众人这才第一次有了一种“他可是当朝相爷啊!”的恍然大悟。
朝相手段酷烈,贪财好色,善于经营。
这个在朝府中冷漠、平静、威严,偶尔温和的男子让人根本无法将他与他在外的名声联系在一起。
从叙是天阙叫了几年的从叙哥哥,他答应天阙带他离开朝府,带他去找母亲。
从叙不会失误。
一次性全离开这个笼子就是最好的计划。
从叙仔仔细细地为天阙的手、脸、后颈抹上改变肤色的脂粉。苍白纤瘦的人一下子变得干巴利落,有几分精气神,但不多。
看上去就很像一个为了吃饱饭自卖自身的贫穷混子了。
天阙按照从叙教导的姿势,缩着脖子勾着身子,畏畏缩缩地跟在从叙身后。
见天阙走了几步十分符合,从叙笑着拉住天阙手腕,塞给他一颗甜甜的喜糖。他也是镶着红边的深色劲装,虽满府侍卫皆是着此衣服,但在这个院子里,他们看起来如此登对。
天阙瞄了瞄从叙胸前,起先的软糖就是从那里拿出来的。不好吃,天阙吐掉了。
从叙见天阙没有吃糖,摸了摸胸前,问:“还想吃?”
有点疼,天阙想吃倒可以再咬。
天阙摇头。
从叙摸摸天阙的肚子,难道是又饿了,还是身上那里不舒服?
便又问:“难受吗?”
天阙又摇头,他拉了拉自己的腰带:“牌牌。”
“牌牌没有了。”
从叙拉着天阙的手慢慢走出阴暗清凉的小屋,地上还有一碗不知谁端来的稀粥。充满了不情愿送饭的怨气,随意一丢,粥洒得到处都是。
浊白污迹混在一起,房间生有微妙味道。
从叙不会计较。因为,丢了这碗粥,害得天阙饿肚子好一上午的人不小心摔伤,手垫在地上,“嘎嘣!”已被扭断。
想必他该学会轻拿轻放,不会再这么随意无礼了。
“哪呢?”天阙问。
“那是从前公主送给天阙的牌牌,公主把它收回去了。”
敞开的屋子家徒四壁,空无一物,但缓缓散了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