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
李斯不断重复着,巨大的痛苦席卷了他,他根本没发现自己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一遍又一遍,徒劳地,重复着。
I forgive you.
I forgive you.
I.forgive.you.
每个字都在撕扯着李斯脆弱的神经,他紧紧咬住嘴唇,迫使着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事情就陡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捷克犬紧贴在李斯背后,悄悄舔舐着地上新鲜的血迹。
半干半湿的长毛并不能让人感觉到温暖,李斯只感觉浑身发寒,只有已经失去知觉的手指还能感受到尼格莱胸前的温热,这种过载的温度烫得李斯无所适从。
他茫然地看向四周。
阿比盖尔孤零零地站在书房门口,身后巨大的黑暗似乎会在下一秒吞掉她。
发僵的身体让李斯在站起来的时候摇晃了几下,他的小腿抽筋了,但他像是没有感觉一样,用一种稍显诡异的步伐走向阿比盖尔。
“被吓坏了吧?”
李斯两只手都沾满了鲜血,大片大片的红色从他的胸口流到下腹,他的声音却在这幅血腥的场景里显得异常温柔。
时间仿佛又凝滞了。
“我杀了尼格莱·安德鲁,好吗?是我杀了他,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李斯想握住阿比盖尔的手指,看见自己指间粘稠的血,停住了。
阿比盖尔听话地把枪放在了他的手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像一个在上学路上头一次看见被车轮碾死的猫的小女孩,而她正坐着那辆碾死小猫的汽车。
“我该怎么和FBI说?”阿比盖尔带着几分哭腔询问道,她这时才开始表现出迟来的慌张。
“去把这身衣服换了,手洗干净,不要留一点痕迹在身上,用狗的沐浴露。”
李斯条理清晰地嘱咐着阿比盖尔,他把枪放在自己衣服干净的地方上蹭掉指纹,又重新覆盖上自己的。
“当时你在给狗洗澡,什么都不知道,剩下的什么也不要说。”
李斯没有问她为什么会知道保险箱的密码,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知道枪放在书房,他什么都没问。
“阿比盖尔。”李斯叫住她。
“我只是想保护你。”她说。
李斯笑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好,那就不要忘记换拖鞋。”
……
当威尔·格雷厄姆再次进入这栋房子时,空旷的大厅没能留住他的视线。
二楼最深处的角落里,他看见李斯站在一具尸体旁边,神情平静,可威尔莫名觉得李斯如同死水般的棕色眼睛里掩埋着化不开的悲戚。
阿比盖尔被他的同事披上了一条毯子,护送她出门的警员还贴心地用身体挡住了阿比盖尔的视线,确保她不会看见李斯身边的尸体。
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死因是胸口的枪伤。威尔大步走上楼,他现在有太多疑惑了,甚至没有时间多关注阿比盖尔几眼。
尸体上本该出血量最大的地方反而有一小块是淡粉色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冲刷干净了一样。
“晚上好,格雷厄姆探员。”
李斯转过身,把手枪和匕首同时递给了他。威尔想说他这样污染了现场,但他只是叫同事来拿走这些证物。
“我杀了他。”
李斯说的是“我杀了他”而不是“我开的枪”,威尔想。
这就是疑惑的症结所在。
杰克给他看过李斯的档案,有段时间,李斯在射..击俱乐部里的排名总是第一。李斯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杀人的事实,而已。
威尔盯着墙壁上具有灼烧痕迹的枪眼陷入了沉思,很明显,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反击枪杀——李斯开了两枪,一颗子弹偏离轨道,打在了墙上,另一颗,正中死者的肺部。
可为什么,他脑子里的每个想法都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