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哦,我知道了。你可能不大清楚,单是受害者本身加入案件研讨的这个噱头就已经足够让心理学界翻起一波貌似新潮的风浪了,几乎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好。”奇尔顿根本不在乎李斯的拒绝,他只是在不断细数着李斯将要得到的各种好处。
“当然,这也对你评选教授职称有一定的帮助,我可以顺便给霍普金斯大学写一封推荐信。只做一个人的助教,恐怕太过屈才。”
不知道他究竟在李斯身上看出了什么东西,居然说出了“参与研讨可以坐享其成”这种狗屁倒灶的话。
就像法庭上那位宣判“年份久远,驳回够判定该证据是否有公证力的争论”的法官一样,他根本不在意这案子到底牵扯到了些什么,没有人在意。
眼前的奇尔顿仿佛渐渐和那位法官的身影重合在一起,李斯心中那股想要照着脸给他来上一拳的歪风越吹越烈。
他最终还是忍住了,这根本不能全部怪罪在一个人身上。
“我说,不,我拒绝,我不会参加任何研究。”李斯尽量确保自己能够冷静地说完这些话,而不是冲过去揪着奇尔顿的领子把他从椅子上提起来,神情暴虐地质问着他,“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不是一个疯子,他需要保持着正常人应该有的体面,而不是随时随地大喊大叫。
这种奇怪的烦躁感是根本没办法用语言形容出来的,只有真正经历过李斯现在的处境,才会明白他的执念到底有多深。
“我得离开了。”李斯稍微用了一点力气,抽走了奇尔顿手下压住的一本图鉴,而他在李斯真正用力之前就先松开了手,他似乎总是这样保持着游刃有余的戏弄。
“你不能把资料带离这间屋子。”奇尔顿貌似好意地提醒道。
李斯把图鉴摊在了离门口最近的那张桌子上,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他明明只是轻轻靠在金属防盗门上,却给人一种他已经从这扇门里走出去的错觉。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壁障,奇尔顿在展露友善时,李斯曾尝试着要走过去,可不知为什么,他重新退了回来,甚至于主动在门上加了把锁。
真有意思。
“很感谢你带我来这儿,奇尔顿教授。”李斯把这本书放回去的时候,低声说道,“另外,你上次说,我和这个世界割裂。实际上,我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受到如此紧密的联系。”(详情见第六章)
“我可以只做这一件事,不会和你,也不会和任何人共享。如果有人因为想要把杀手和我一起写进自己未来的畅销书里,而受到模仿犯的袭击,我会连带他的那份官司一起开庭。”
奇尔顿认真地观察着李斯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解读出了他没说完的那句话——除非我先被模仿犯杀死。
生命不息,官司不止。
但凡一个人有一点良知,哪怕只有一点点,都不会在听见这种含蓄的警示之后,仍然要冒着害人害己的风险,继续自己的著书大业。
“你有想过亲手解决这件事,但你没有这样做,为什么?”奇尔顿突然发问。
没有留给李斯时间回答,他接着说道,语速快得惊人,“你当然清楚这算是正当防卫,还差一点儿你就可以直接杀了他一了百了,为什么你没有这么做?”
奇尔顿敲了敲桌子,实木发出沉重的闷响,细小的灰尘似乎都在这一刻浑浊了空气,悄悄集聚在某一处,缓慢而又无力地开始下坠。
“你想向谁隐瞒你所看见的,你想做什么来证明……你无罪?你会因为想起自己曾经做过或者没做的事情,而备受折磨吗?”
奇尔顿轻笑了一声,他用那双漂亮得有些出奇的银绿色眸子注视着李斯,墨色瞳孔清晰地印在中央,仿佛是一个精准的锚点,从中可以击穿任何他瞄准的东西。
“你觉得是这样吗?”李斯反问道,他的脸色平静得出奇,语调里那份恰到好处的困惑几乎让人猜不透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