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柏泽其实很不喜欢一出现就带来冷寂的场景。
他主动上前,问:“怎么了?”
闻柏泽看起来已经习惯了,把手中的保温袋递给他,说:“早餐。”
沈熠愣了一下。
闻柏泽知道自己的出现,让这帮人有点不自在。
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
沈熠打开保温袋,里面用高档的饭盒温着虾仁鸡丝粥,淡淡的香味四溢。
这好像是附近那家私厨的菜,不会是特意给他带的吧?
沈熠正想着,突然觉得周围有点安静,连视频的声音都没有。他抬起头,看到一圈手拿干面包、干拌面的人,幽怨地盯着他。
沈熠:“.......”
沈熠:“看我干嘛?”
刚才说话那人咽了咽口水,半是嫉妒半是好奇问:“闻老师怎么亲自给你带早餐啊?”
不知道,可能因为刚确认关系,闻柏泽有点上头吧。
沈熠想了想,说:“闻老师做老板就是这么好的,你们......要不努努力,跳槽过来?”
众人:“.........”
嫉妒的泪水快淹死人了。
毕竟沈熠是闻柏泽旗下的艺人,特别关照也正常。
嫉妒归嫉妒,不至于耿耿于怀。
但张铭弘是个例外,他见过沈熠最落魄的模样,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
也因此格外介意他春风得意。
他咬了咬牙,沉下来脸色。
当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变化。
大家在闻柏泽的刺激下,加倍努力,直到晚上都十分亢奋。
·
与那边的热火朝天的集训相比,闻柏泽这边就显得安静很多。
傍晚时分,一天集训即将结束。
语青正和两个外国人说话,声音低低的,像是怕吵到什么人。
闻柏泽穿着灰色短袖,坐在舞蹈室的休息椅上,短发发梢落了点水,滴在凸起的锁骨上,又渐渐滑落,隐没于衣服中。
他抓着一杯温水,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
低头时,语青已经说完话,朝他走过来了。
语青长得很美,眉宇间有着江南女子的隽秀,微微蹙眉的样子,十分我见犹怜。
她在亲儿子旁边坐下,俨然就是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语青低声问:“你吃药了吗?”
闻柏泽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语青的眉头蹙得更高了,露出叹息一般的眼神:“怎么不听话呢......”
闻柏泽的视线落在别处,没说话。
他要是沉默起来,天王老子都别想撬开他的嘴。
语青显然知道这一点,并不强求他回应。
浅浅的目光放在远处的虚点,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你那时候才到妈妈这里。”语青笑着在腰边比划了一下,“不爱说话,像个闷葫芦,被人欺负也不说。邹家的小孩可真多啊,个个都是人精。妈妈当时就在想......”
她看向闻柏泽抿紧的嘴唇,低声说:“在想.....我儿子能活下来吗?”
舞蹈室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偌大的教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闻柏泽摩挲了一下手腕的佛珠,指腹留下了一点压红的印子。
语青垂下浓长的眼睑,海藻般的长发垂落在鬓边,又被她轻轻地勾到而后:“我是个没有家的人,没见过你姥姥姥爷,不懂什么才是好妈妈。我就是觉得,单亲家庭的孩子不健康,多一个人爱你,总比跟妈妈居无定所好。你很乖,让叫人就叫人,就是不会撒娇,爷爷奶奶不喜欢你。”
邹家是大豪门,本家的人从政从商,都是人物。
只有排行第四的邹白高不成低不就,最后娶了个娱乐圈的戏子。
闻柏泽小时候长得很漂亮,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特别听话,除了总是一声不吭地偷糖吃,几乎没什么让语青操心的地方。
语青那时真的很喜欢他,也希望邹家两位老人能喜欢他,经常带他到主宅做客。
老人的子孙后代一多,就少了普通人的亲情。就算是关心人的话,也显得有些客气和疏离。
小孩对外人的情绪很敏感,闻柏泽可能是其中之最。
他感觉到主家的人不喜欢他,其实不大愿意过去。
但语青还是拽他去了,她想的很简单,老人家总是喜欢孩子的,闻柏泽撒撒娇卖卖萌,她们在邹家就能好过一点,邹白也说不定能分到点宠爱。
但闻柏泽这个人,天生跟‘撒娇’不搭边。
他总是板着一张小脸,面无表情地贴上去,抱一抱奶奶的腰,然后松开手,仰着脑袋等反应。
邹奶奶还好,老太太总是和蔼一些,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摸一摸闻柏泽的脑袋。
但邹爷爷当初最看不上语青,连带着不喜欢闻柏泽,总是没个好脸。
那时闻柏泽还很小,邹家爷爷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孩子长成这样,以后也是做戏子的命,跟他妈妈一样命贱,不成气候。”
当时主家正过春节,七大姑八大姨聚了满堂。
邹爷爷不加掩饰的话一出,周围一片死寂。
他一个没腰高的小孩,站在大人中间,掌心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拿的糖,坚硬的包装割得尾指泛红,不哭也不说话,嘴唇绷得很紧。
语青那时候是很生气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生气,拨开人群,把儿子从死寂中带出来,第一次顶撞了邹爷爷。
也因为那次顶撞,他和邹白离婚了。
这些往事,不断地在语青脑海里回荡。
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年的冲动。
小孩子不记事,说两句有什么关系?
她却因为那两句话,毁了终身幸福......
......
闻柏泽那时真的很小,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是语青说的次数太多,愣是生生印在他的脑海。
闻柏泽没有看她,沉静片刻之后,开口:“抱歉。”
语青眼角有些酸涩,低声说:“不怪你,妈妈保护儿子是天性。”
“妈妈不求你回报什么,演戏的时候别吃药,好好演就行了。你演戏多一点,你爸爸在寰宇的地位就高一点,就当报答爸爸妈妈,好吗?”
闻柏泽抿了抿唇,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语青极轻地松了一口气。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心还是软的。不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狠不下心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