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晓安坐在他旁边,欣赏了足足两个小时“变脸”。
这孩子怎么回事?打了个水回来跟着魔似的。
她看得出黄朗今天心不在焉,最近工作不算很忙,就早早放他回去了。
傍晚六点零五分,黄朗下了电梯。
晚高峰人流如织,在一楼大堂的角落有个自动售货机,前面停着一架轮椅。
陶也正努力挺直他无力的腰腹,伸手去按数字键。
他摇摇晃晃的,仿佛一不留神就会连人带椅摔翻在地。
这种情形下,别说黄朗,就连好心的路人看见了都得帮一下。
他似乎有了不得不去见他的理由。
“旁边有罗森,就非得按这破机子?”黄朗走到他面前,冷冷问,“几号?”
“16,谢谢。”陶也抬头道谢。
那双漂亮的眼睛笑起来,看得黄朗心发颤。
一瞬间似乎四周都变得明亮起来。
水晶吊灯的光是那样的柔和,大堂死板的香氛也变得沁人心脾,连那架轮椅下面的大理石地板都变得亮晶晶的。
他从没感觉写字楼大堂是个如此美好的地方。
当然,这是黄朗心里想的,表面上他装作毫无波澜,自然地扫码付款,递给陶也要的16号饮品。
黄朗的嘴比鸭嘴还硬:“别告诉我你两小时呆在这就为了喝这口椰子水。”
“那倒没有,”陶也边开着瓶盖边说,“刚刚在对面面试完,来买瓶水喝。”
“什么岗位?”黄朗顺着问。
“审计。”陶也笑笑说,“毕竟读了这么多年了,不想放弃。”
黄朗只是点头,没说话。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按理该祝福陶也,总算是走回了正轨。
但又有些拧巴,不想说出口,这样总莫名显得自己很期盼一样,好像一直在默默帮他,总算成功了的感觉。
哪怕黄朗清楚陶也肯定已经知道了。
但就是不想说破。
陶也默默观察着,叹了口气,孩子果然是长大了啊,都不跟自己打直球了。
放从前早摇着尾巴扑过来了。
也是,现在是黄律了,得有点架子,在工作场所多少有点不合适。
小狗不主动和他贴贴,没关系,陶也有自己的办法。
他掌心蹭着瓶盖,努力拧着,手背薄薄的皮肤下,五根掌骨因用力凸起明显。
可他手指力气不够,任凭怎么用力就是打不开。
陶也坏心眼地在那继续演。
担心效果不好,还失落地叹了口气,摊开自己的手指愣愣望着。
陶也手是受了点影响,有点困难,但努努力瓶盖还是能拧开的。
但今天特殊情况,他决定,这手必定是怎么也开不了了。
修长的手指搭在瓶盖上,他努力去握,想尽了办法,却还是抓不紧。
他攥在手里的不仅是瓶盖,还有一颗心。
它分明是被那样无力的手握着,却好像快被捏爆了,那么痛,那么酸。
还没等陶也开口,黄朗已经把瓶子抢了过去。
“咔啦——”在黄朗手上,瓶盖很轻易就打开了。
陶也接过,笑着又说了声“谢谢”。
黄朗侧头看着满玻璃柜的罐装饮料,不是拧盖的就是易拉罐设计。
他看得直皱眉,脸色沉了下去。
“以后出门记得带水壶。网上有那种按一个键瓶盖直接弹开的。”黄朗说道,他终究是心疼了,担心陶也在外面连水都喝不上。
“但我想喝这个。”陶也眨着那双眼睛抬头看黄朗。
他左手手心摊开放在腿上,五指微微回扣,虚托着瓶盖,右手把喝了一口的饮料递回给黄朗。
黄朗的心像被攥成一团,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对他来说却那样难。
他很自然地拾起陶也手心的瓶盖,盖上,说道:“行,喝吧,以后我帮你开。”
陶也朝他笑笑,掌心蹭着轮椅往前转,问道:“明天回公司还是回学校?”
“明天没课,回公司上班。”黄朗手里拿着他的饮料,自然地跟在身后。
“要不今晚回家住吧,离公司近。”陶也铺垫许久,终于“自然”地说出了这句。
家。
黄朗有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字了。
有陶也的地方才是家。
“嗯,回家。”黄朗答道,鼻子有些酸酸的。
陶也不敢回头,直直望着前方,泪水在眼眶打转。
对他来说也是一样,住了三年的房子,但只有黄朗在,那里才称得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