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门被粗暴地甩上。
房间没开灯,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
四周静得只有呼吸。
当黄朗坐下,陶也自然地伸手,拥住他那具滚烫的身体。
□□的记忆是深刻的,别说三年,哪怕三十年,只要一触碰,便知道是那个人。
世上再找不到如此契合的榫卯,他们一言不发,每个动作却衔接得那样天衣无缝。
黄朗伏在肩头,他能听见另一颗心脏正用力跳动,清晰地感知到陶也......
他回来了,他真真实实地回到了自己身边。
这次不再是梦。
......
晚风轻抚纱帘,吹开满屋炽热的欲望,在冷调的月色下,黄朗第一次看清他身体。
胸以下是松垮的,腰是塌的,腿是萎缩的,双足更是肿胀下垂得难辨正反,只能靠十只软趴趴扣着的脚趾区分。
他安静地躺在那,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和那束清冷的光融为一体。
黄朗恍惚了,分明记忆里的他不是这样的。
陶也虽然坐在轮椅上,但腿脚骨骼没有明显的变形,他背上是多年游泳训练留下的线条,小臂有细长漂亮的肌肉,胸背处总是挺拔的,怎么就......
黄朗突然意识到,那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三年,他一个人安静地活着,沉默着一点点消逝......
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察觉?!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竟让他变成了这样?!
黄朗在心里大声质问。
陶也敏锐地察觉到黄朗的情绪变化,他捕捉到那道目光。
失望。
就和芝姐看到他的身体一样。
陶也怕黄朗觉得恶心,赶紧用手捂住他的眼睛,轻声哄着安抚“别怕,别怕”。另一只手慌张地扯过被子,遮住脚。
“闭上眼,看不见,就当它不存在了。”陶也在他耳边温柔地哄道,他悄悄藏住狼狈,声音带着笑意。
黄朗眨眼,睫毛在陶也掌心扫动,他的声音明亮而清晰:“我看得见,陶也。”
“我从来都看得见,”黄朗拿下挡在眼前的那只手,直视他,“你的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西装革履闪着光的陶也,暴雨中挡在身前的陶也,教他读书写字的陶也、厨房里忙碌的陶也、用温柔笑眼注视他的陶也、瘫坐在轮椅上的陶也、痛苦的陶也、挣扎的陶也、破损又坚韧的陶也,全都一笔一划记在黄朗心里。
他爱的从来不是某一个,而是每一个。
黄朗想,如果爱意留不住,那就用恨绑住他,这样他们便再也不会分开了。
“别想逃。”黄朗从背后搂住他,胸腔紧贴着,他的心脏用力撞击着另一颗心脏,“这辈子都别想逃。”
......
黄朗醒时,窗外的天才蒙蒙亮。
这段时间他噩梦不断,很久没这样踏实的睡一觉了。
大概是因为,在梦里无论如何都留不住的人,此刻真真实实地躺在自己身边。
那颗焦躁不安的心终于平缓下来,哪怕黄朗不承认,身体已经诚实地做出了反应。
陶也还没醒,他背对着黄朗侧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