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我考不好。”他找了个靠谱的理由搪塞过去。
“参加高考只是一个经历,不是结局。高考、读大学、找工作只是其中的一条路。但实际上世界很大,没有人规定你怎么活。只要走在你想走的路上,那条便是康庄大道。”陶也的声音很温柔,黄朗能感受到他的胸腔振动,一字一句充满力量,拂去不安和慌张。
越是这样,黄朗心中的负罪感就越重。
“嗯,”他心虚地敷衍了一声,望窗外望了一眼,强行转移话题,“最近天气不好,老下雨。”
“你是一句没听进去。”陶也趴在他背后小声道,满脸委屈。
“雨天路滑,你又不好打伞,要不最近我送你上下班吧?”黄朗执着地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讲,回头看他。
他其实就是怕混混找上门,有自己在陶也在身边,多少还能挡一下。
“不用!”陶也惊了一下,毕竟自己在足疗店上班,可不能暴露。
黄朗没想到陶反应这么大的样子,追问道:“为什么啊?你嫌我丢人,不能给同事看见是不?”
“没有,只是我一成年人能照顾好自己。”陶也解释道,放缓语气哄道,“再说你什么时候见我藏过,以前送外卖你和我接触还少吗?连实习生都察觉到了。”
本来这事到这就该结束了。每次黄朗拌嘴两句,陶也都会好声好气哄,压根吵不起来。
黄朗却突然心生一计。
他腾地站起,头也不回,冷冷道:“以前那是不得已被撞见了......哦明白了,我说呢。原来现在是到了新单位,能藏就藏是吧?”
陶也不知道他突然抽什么风,从早哄到晚,油盐不进不说,半夜反倒还被凶一顿,脾气再好也受不住。
“知道你压力大,”陶也心里不爽,但压着火,抬头看他,“我变着花样哄一天,真没招了。你想我怎么样直说吧。要是吼我能让你舒服点,那就吼。”
黄朗一听这调调,火气轰地直冲脑门:“少来这套!小爷我不惯着,你他妈装那个可怜样给谁看呢?分明是你心里有鬼!不愿我见人,还整得我欺负你似的。”
“黄朗!你到底想干什么!”陶也着实被气到了,握着轮圈的手都在颤抖,那双眼睛直视着他,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失望。
“是你!你想干什么!”黄朗大吼,“我他妈就这么见不得人是吗?!”
“我没这意思,”陶也咬牙道,努力保持声音的平静,压抑心中的怒火,避免争吵升级,“再说现在是什么时候?这些事等你高考完再干也不迟。”
“呵,”黄朗冷笑,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双手撑在轮椅上,用极具侵略性和控制性的姿势,俯身在他耳旁道,“是啊,好歹等有个本科生的名分,才算拿得出手吧。”
说完这句,黄朗侧头,他看见陶也白皙的颈部因充血而变得通红,发梢在微微抖动。
他在忍,忍着没把伤人的话说出口,不愿两人生出不可愈合的裂痕,只得独自把愤怒和委屈化成一声长叹。
“我不想吵架,黄朗。”面对对方的居高临下,甚至带着不太尊重的意味,他没有回击,只是坐在轮椅里,低头说了句。
“所以直到现在,你还是不愿意我去接你下班,是吗?”黄朗眼中有泪,声音藏不住的失落。
陶也闭上眼,没有说话。
“好!好啊!哈哈哈......”黄朗突然笑得狂躁,他用力拍拍轮椅扶手,起身冲进房间,拿起陶也的包铆足劲往客厅一甩,吼道,“看不起我就滚啊!你当小爷我是什么!”
黄朗背着身往外扔,谁知就那么准。
一道黑影朝陶也飞来,擦着他的右侧滑落。
背包的自重加上投掷的速度,这一下力量可不小,砸得轮椅猛地一歪,踏板上的脚也被带了下去。
黄朗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陶也的双脚剧烈痉挛,拖鞋被抖掉了,肿胀的脚底一下接一下抽打着瓷砖,他双手紧握扶手,疯狂抖动的双腿能把他直接扯下轮椅。
他不是容易痉挛的类型,但只要一来反应就很大,怎么都止不住。只能把那阵劲熬过去。
陶也紧闭双眼,仰着头倒在轮椅靠背上,脖子的青筋直冒,脸涨得通红。
黄朗能听见陶也的闷哼,还有一声接一声从喉咙缝隙挤压出的喘息。
也哥那么能忍的人,是难受成什么样了才会出声......
黄朗不敢回头,早已泪流满面,他憋着气,哪怕憋得眼冒金星,也绝不啜泣一声。
他不能被陶也发现,否则前功尽弃。
直到听见开门声,紧接着“砰”的一响,门又合上了。
客厅恢复了死寂。
黄朗才大喘一口气,抹了抹满嘴的鼻涕,回头看,陶也已不再原地,屋里空荡荡的。
赶走陶也,明天若是谈判失败,也不怕余哥他们使阴招上门抓人,伤不着陶也。
黄朗演了好大一场戏,他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如释重负地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