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他送走客人,手累得几乎抬不起来。刚准备换衣服下班,谁知主管喊了句“89号去二楼包房,客人点了古法足疗一个钟。”
陶也只好马不停蹄赶去。
等三点下班时,他连轮椅都推不动了,整条小臂都累得发软,只能靠手掌虚虚蹭着一点点往前推。
常年摆在办公桌上的一双手,最大活动量的就是点击鼠标左键的食指。今天又捏又按又抬的,有些客人还嫌力不够大,他差点没抽筋,乳酸堆积爆炸。
陶也在更衣室换衣服准备下班。他试图扯开脖子上的领带,可手一握紧就抖,根本扯不下来。
他只能用手指虚虚勾住领结,低头用牙咬住末端,再一点点扯开。
陶也叹气,看这状态,明天爬不爬得起床都是未知数。
03:19 客厅的灯还亮着
黄朗听到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钥匙在铁门上划拉,就是插不进锁眼。
他起身去开门。
陶也正郁闷呢,心想这手也太不堪用了,干了一天按摩竟能累成这样。
突然看到门开了。这个点了,黄朗不仅没睡,还带着一身咖啡味站在那。
“天呐,腌入味了这是。”陶也愣了下,都能想象他捧着铁盆喝冰美式的画面,心疼道,“熬夜伤身,早点休息,明天起来学也是一样的。”
“没事,我睡不着。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卫星,它们就绕着轨道来回转,线速度、角速度、向心加速度的公式飘在最上面。干脆起来刷两套题。”黄朗嘴硬道,笑嘻嘻蹲下帮陶也换鞋。
陶也自然知道他是胡扯的,边灌着咖啡边说不困,就是为了抓住冲刺的机会多学一点,多拿点分。
今天陶也的手实在抬不起来,他没逞强说自己换,由着黄朗摆弄。
他蹲在陶也跟前,认真解着鞋带,头发乱哄哄的,还竖着几根呆毛。
陶也没忍住上手揉了两把。
“你这手法不像是摸人的。”黄朗一手托着他小腿,一手扯松鞋舌,由于久坐陶也的下肢肿得厉害,袜子在他脚面勒出一道道痕,跟减速带似的。
黄朗看着,心里不太好受。
“不让摸了就不摸了。”陶也笑着说,抬起手,停下他那撸狗的手法。
“也没不让,”黄朗撅嘴哼道,一边又把头上的手抓了回来,小声道,“你可以摸。”
“只有我可以?”那双眼睛很漂亮,笑起来像一汪柔情的水。
“嗯,只有你。”黄朗点头,深夜的静得就像世上只剩他俩,独处的时光美好又安心,他不再害羞,“也哥,我愿意当你的小狗。”
“高兴了你亲两口,生气了就打几下,它也不过心,永远朝你摇尾巴。”黄朗低着头,边帮陶也活动着那双毫无知觉的脚,边说,“只想永远被你栓得紧紧的,求你千万别撒手。”
夜已深,四周实在太安静了,黄朗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声呼吸,都清清楚楚地落在陶也耳中,刻在他心上。
黄朗说得走心,陶也听得也动情。
他笑着答应说“好”,不知不觉中,竟也带了鼻音。
黄朗这两句话对陶也的杀伤力实在太大。
以至于凌晨四点,累了一天的陶也躺在床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他问自己。
何德何能啊陶也?
他把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心里默默起誓,要是对不起黄朗,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想什么呢?”始作俑者迷迷糊糊地往他怀里拱。
他已经睡了一觉,听见陶也从被子里拿手的声音,侧头一看,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还瞪着天呢。
“没事,睡吧。”陶也轻声哄道,语调带着深夜独有的柔情。
“嗯......”黄朗一边应着,一边又被周公拉入梦乡,沉沉睡去。
月光透着纱窗,世界笼上一层清冷的蓝光。
陶也端详着他的脸,眼睛、鼻子、嘴巴,只觉得处处都好极了,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
“也哥,换个新轮椅吧。”黄朗睡着,突然嘟哝一句,“旧的那个,坐不稳。”
陶也愣了一下。他从没跟黄朗说过,自己的损伤平面高了。
他每天绑着腰托坐直,竟还是没骗过黄朗。
突然心被烫得软软的。
也是啊,他的小狗这么爱他,怎么会看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