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成功了是好,可万一失败,他20出头就成了残疾人,他想做的职业,想发展的事业,再没机会实现,一辈子浑浑噩噩。
按陶也的心气,他不允许自己这样。
哪怕以后真的会瘫,他也想先闯荡几年,为自己的职业发展铺好路。
这样的话,残疾后的生活也过得不会太窘迫。
晚上急诊只开了一个收费窗口,轮椅的高度不够,陶也看不见里面,只能伸手把单子放台上。
窗口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探出头来看看,才松了口气。
她把陶也的信息输入系统,显示有额外的报销政策,说道:“残疾证有带吗?我们医院可以额外报销5%。”
“谢谢,不用,我自费。”陶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从心底里想和“残疾”这二字彻底划清界限。
“微信还是支付宝?我扫你。”工作人员问道。
“支付宝。”陶也打开付款界面,双腿还是使不上劲,他一手撑着轮椅扶手,一手举起手机努力往上伸,对准台上的扫描仪。
突然一个灰色的身影挡在他面前,掏出手机扫码。
窗口的显示屏显示“支付成功”。
在急诊这一小时,黄朗度秒如年。
方才嘴有多臭,现在就有多内疚,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那个......哥们,对不起啊......”黄朗措词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该从撞人开始道歉,还是从当着面戳人肺管子一口一个“残疾”“瘫子”开始忏悔。
黄朗回头一看,陶也转着轮椅驾轻就熟的模样,已经快到门口了。
他小跑着追过去,说道:“真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没想到您是这种情况,说话不过脑子......抱歉抱歉。”
“你走吧。”陶也只淡淡地说了三个字,没追究别的,划着轮椅离开了。
可黄朗却蔫巴了,他看着那个轮椅上的背影,宁愿对方骂自己一顿,或者“邦邦”来两拳,而不是现在这样。
那人很有修养,面对自己的“挖苦”和“嘲讽”,从头到尾甚至没说一句脏话。
这让黄朗心里不是滋味,倒觉得自己在欺负人了。
……
用料考究的西裤,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处处体现着它主人对完美的追求。
可显眼的水渍打破了这一切,还散发着令人尴尬的异味。
陶也发自内心地厌恶,他花了很多年都无法接受这样残废又病态的身体。
可它却是最真实的。
哪怕他给自己套上一层层华服,伪装得精致又体面,但总有一天会露馅。
就像今天在出租车众目睽睽下,他目睹着自己□□的失禁,愤怒、羞愧、狼狈,却无能无力,任由现实扯开他最后一层遮羞布。
陶也把腿挪下轮椅踏板,尝试站起来,可腿部还是瘫软无力,他整个人向前摔在地上。
他拖着那两条腿爬向卧室,在门背后取出了从前那架熟悉的运动轮椅。
陶也费力地撑着上身挪上去,回头看地板上那道长长地水痕,自嘲地笑笑。
他强压着恶心处理好那副狼狈不堪的身体,又吃了一板英太青。
01:12,他坐到电脑桌前开始办公。
04:25,卧室角落的一台笔记本电脑还在发着荧光。
他的手指在键盘起舞,配合着鼠标高密度的双击声,显示屏的表格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切换着。
哪怕在这样的效率下,工作也是做不完的。
其实在3点时,陶也已经完成了今日代办清单剩下的工作。
但不幸的是,在关机前他打开了李卿月上交的,她做了一个星期的银行函证信息收集表。
这份本该明早发给企业核对的表格,上百个银行账户,利率那栏,齐刷刷一列:1.00
利率不是汇率......
陶也顿时两眼一黑,他花了一周时间去教她银行账户基本信息,甚至还特意提到不同账户类型的利率不同,活期一般是0.30%等等。
陶也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晚了。
他截图给李卿月留了个言,告诉她正确的填写方式,然后亲自上手去改。
一改就改到现在,还剩20%。
止痛药药效过了,冷汗浇透了他的衬衫,贴在后背上,还能看见那道凸起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