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谨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经历了整个葬礼,入殓、守灵、出殡……。下葬那天,声嘶力竭的哭丧队伍和沉默无声的亲属一起送了走离开的人。
自始至终,陈平都保持着完全的冷静,遗像、灵堂,亲朋故友的吊唁、哀悼,他条理分明的处理好了每一件事。
陈平的母亲也和陈平一样,没有不能自抑的伤心,只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头七过完,人群散去,陈平才一个人坐到院子里的躺椅上休憩。言谨看见,从屋子里倒了杯热茶端了出去。
“谢谢。”陈平接过,喝掉半杯后又重新躺了回去。
言谨把茶杯放到石桌上,回头看见陈平直直的望着天空,她伸手盖住他的眼睛,轻声说道:“眼睛闭起来,睡一会儿~”。
陈平没回答,只是任由言谨的手替他挡住刺眼的天光。
等到纤弱的睫毛从手心划过,言谨才拿开了自己的手,她没有离开,回身坐到旁边然后趴在桌上,看着陈平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轻柔的风里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桂花香,两个疲惫的人在着大天光下不知不觉地就真的睡着了。
等到云层后的太阳从天空的中央走到靠近边缘地方,言谨悠悠转醒,她下意识的先擦了擦嘴角,然后两条腿感到一陈剧烈的酸麻。好一会儿后她才扶着桌角站了起来。
转头看陈平,他还闭着眼睛没有醒,姿势、神态都和她睡着前看到的一样。
言谨举起胳膊正要伸个懒腰,动作做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心里一窒,慌张的去探陈平的鼻息。情急之下没控制好身体,手打在陈平的下巴上人也摔倒了。
躺椅上的人下意识的收紧胳膊没让言谨倒在地上。
“怎么了?”陈平睁开眼睛看着怀里的人问道。
听见他深城平稳的声音,言谨大大地松了口气,片刻后她索性卸掉身体的力气坦然的窝到陈平怀里,然后解释道:“我刚在睡醒没听见你的呼吸,想凑近看看你还有没有气,动作太急就不小心就摔倒了。”言谨声音发闷,心里对自己的大惊小怪有些不好意思。
但陈平没有“嘲笑”她的胡思乱想,抬手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我醒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只是还想再眯会儿就躺着没动。”
“嗯~,那你睡好了吗?要不要去床上再睡一觉。”言谨想到过去几天里陈平镇静面容下隐藏的裂纹和憔悴,心底就涌出一股不可抑制的怜惜。
她可以离开功成名就、神采飞扬的陈平,但对于迷茫破碎他却没有一丁点的抵抗力。此时此刻,她只想把世界上一切好的东西都给他,快乐、温暖、幸福……,她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爱现在怀里抱着的这个人。
言谨手臂用力更紧的抱住陈平,用这种物理加压的方式克制的宣泄着自己汹涌的爱意。
“没事,刚在这一觉我睡的很踏实,现在精神好多了。”陈平好像感受到了言谨的情绪,身体和心脏上潮湿的淤泥被澎湃的爱的波涛冲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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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四方的桌子上言谨、陈平和他的母亲各坐在一边,三人默默的吃饭没有闲聊。
言谨性格里的热络早在童年时代就已经消耗殆尽,在长辈面前再也做不出来热络的样子,好在陈平的母亲似乎也是个沉静寡言的人,两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发生没话找话的尴尬场景,葬礼上的亲朋也没有人多嘴探问言谨的身份。
陈平下午睡了个好觉,身体的食欲也随之苏醒,一碗饭吃完又起身到厨房添满。陈平的母亲已经停了筷子,言谨放慢速度等着陈平吃完后和他一起收拾了碗筷。
两人从厨房出来,陈平的母亲已经收拾了餐桌并泡了壶清茶放在上面。
言谨和陈平对视一眼,走过去坐了下来。
“该忙的也忙完了,这两天你们收拾下就回去工作吧。”陈平的母亲对着二人温声说道。
”陈平没应,“等过了满七吧,之后我再走。”
“你不要担心我,这儿里外左右都有亲戚邻居,有事儿我会给你打电话的。”陈平的母亲并不愿意别人为自己做什么牺牲,包括自己的孩子。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只希望他只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陈平低头看见母亲有些干燥的手,拎起茶壶给她添了杯茶,开玩笑似的说道:“嗯,知道您用不着我,是我自己想在家多待段时间。”
言谨侧目,这样有些“淘气”的陈平她还没有见过。正要进一步仔细观察,谈话的重心忽然就转移到了她自己身上。
“你别只顾着自己,也要考虑小言的工作。”陈平的母亲知道自己的儿子看着温和,但其实是个说一不二的,于是也就不再继续劝说,只是提醒他,现在他不是自己一个。
陈平一愣,转头去看言谨,她同样有些发懵。他突然想到尽管他们之间一早就心意相通,但彼此似乎都没有让对方影响过自己的决定。
陈平正要开口,言谨先说了话。“我不想回去工作,也想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言谨说着转头看向这里的女主人,征求她的意见。
陈平的母亲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行事作风,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言谨过的悠闲而自在,早上睡到自然醒,要么和陈平一起做饭,要么陪着陈平的母亲晨练。等中午吃完饭,陈平在院子里叮铃哐啷的修东西,言谨则会做些甜点。
桂花饼、荷花酥、马碲糕和麻薯,言谨换着花样把以前感兴趣的差点全做了一遍。很多她都只是吃过,但她在厨房里的天赋似乎不只是在红案上,白案的面点她照样信手拈来。
两个同样寡言的女人坐在一旁安静的喝茶、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