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谨和陈平就这样成了网友。
最开始她只是偶尔向陈平请教些专业上问题,有时候他回的很快,有时候好几个小时都不会有消息。
言谨并不介意这些,她同样很忙,并没有时间随时随地的查看对方的消息。
一段时间之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两人之间的聊天内容从单一的专业咨询延展到了生活中的琐碎小事。
陈平会和言谨说:
“早上遇到疑似碰瓷的大爷,在自己的车和旁边的宝马之间选择了后者,让他逃过一劫。”;
“晚上一群人吃饭,有个粤东人说自己很能吃辣,然后一口炒青菜下去差点眼泪都流出来了。”;
“自己明天有事要去深城,看天气预报那边气温都要接近三十度了。”…
对于陈平的消息,言谨通常只能在工作间隙或者下班的路上一连串儿的回复。
“看来大爷也是专业人士,说不定一月赚的比我都多。”;
“粤东那边各种的煲汤好像都挺好喝。”;
“听说深城就算是冬天气温也很高,冬季衣服在那边根本就卖不出去。”
然后她也会和陈平吐槽说,自己师父可能是属马的,不然拍马屁的功夫不会那么的炉火纯青;有个低年级律师被自己的师父撬了客户,气的在办公区破口大骂;自己一天起草了三份起诉状、两份代理词还有送材料跑腿,午饭合并了晚饭都是在路上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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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体验对言谨来说十分新鲜。她平时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在大多数认识的人眼里,她和她的名字一样,似乎天生就谨慎寡言。但事实并非如此,她其实很喜欢和人说话聊天,在十岁之前,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话痨了。
只是后来言谨发现那些话全是自己在说,既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回答。那时候她才意识到人和人之间想要真正的说话其实是非常困难的。
在十分之九的生活中,语言被简化成了声音,内容和意义都被空气中浮尘挡在了对面人的思绪之外。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逐渐失去了那种可以“喋喋不休”的能量,为了省些气力,后来她就习惯了在大多数的时候沉默。
而陈平,她这么多年“挑挑拣拣”遇见的陈平似乎重新激活了她说话的欲望。
那些平常不会说的事情和不会评价的人,全都自然而然的从嘴里跑了出来。像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无所顾忌的叙述着心里那些不成逻辑的思绪。
陈平为她提供了一个觉得安全的环境,同时他总是可以准确捕捉到言谨内心的真实渴望。
那些问题需要准确而直接的回答,那些话只是随口一说的声音。
言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意识到了,陈平可能是个道行很深的人。他的包容性似乎可以无限的延展,无论是什么样人他都可以与之很好的相处,并且会让对方觉得舒适愉悦。
但在这惬意的背后却藏着迷失的危险。
言谨知道,却依旧抗拒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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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他们聊天已经有两个多月,其间一直都是文字交流,从来没有打过电话或者视讯过。
言谨手上的案子来来去去已经过了三轮。那个数控机床专利侵权的事,在她给王猴提交了意见书之后还是进入了诉讼程序,在委托人明确的意向下他们打了一场必输的官司。最后的结果是两方的专利在复审过程中都被判无效。
可是几天之后,言谨看到委托人满脸笑意地再次出现在王猴的办公室,她才明白原来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赢。
律师费到账之后王猴难得大方了一次,多少给言谨分了一些辛苦费。然后陆陆续续又拉来了几个同类的案源。
最近言谨手上就又在写一个材料制备案子,虽然申请人已经做了技术交底,但她还是想再多了解些行业相关的背景资料。
和陈平聊天的时候提起,对方顺其自然的询问她假期是否有时间,自己大学期间辅修过非金属材料制备,说不定能可以帮上她。
言谨同意了。
最后两人约好在假期的第一天见面,上午先去市里的旧图书馆查资料,陈平有位朋友在那边,他正好有事要找对方。然后中午两人可以去一家言谨以前经常过光顾的馆子吃饭,感谢上一次在咖啡店陈平的帮忙。
上午九点,言谨先到了,她站在图书馆门前等待陈平。
清晨的太阳已经工作了许久,这会走到了这座古老建筑的斜上方。翘起飞檐遮住了一半光线,地面上投射的阴影也只有一个三角,言谨沿着最长的那条边,来回走动,一会儿踩在外面一会儿又踏进来,像是在玩一种叫做跳皮筋儿童游戏。
抬眼之间,她看见了陈平走了过来。
在看清他的脸之前,言谨就认出了他。除了视觉之外,人类似乎还有其他可以用来辨别同类的能力。轮廓、步态、气味等等说不清的感觉的综合,像是在文明驯化之下残留的动物本性。
陈平避开道路中央的行人,走在右侧,他步子迈的很大,但是平稳。在看见言谨之后,加快脚步直直走向了她。
“等很久了吗?”陈平走到言谨跟前,说话的同时接过了言谨手里拎着袋子和肩膀上电脑包。
“没有,我也刚过来。”言谨。
对于不守时的人言谨从不会在言语上指责,只是她的心里有个分区,所有“犯”了这条“罪”的人都会被她无情的丢进去。但是陈平例外,目前他在言谨这里有着无限制的豁免权。
“你朋友在哪里?你要先去找他吗?”两人通过闸机门走到电梯前。
“你到几楼,我先送你过去再去找他。”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