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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桥头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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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那条山道,他安排好的士卒只需轻轻一推,那些他不想看见的人,再也不会留在这个世上。

赵世卿靠着车窗,喝了一口茶,茶已经凉了,他转头看向窗外,冷风在耳边呼啦啦吹过,他的眼中燃着没有温度的火焰。

冰冷的雪片迎头而下,马车外的士卒披着蓑衣,走得颇为艰难。

夜色已深,山丘之间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耳边水声不断。

此地的溪流穿过山丘,不知哪里便冒出一片湖泊,若是脚下不当心,便一脚踩空,滑进寒潭之中。

这样的天气落水,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因此,士卒们都放慢了脚步,走得很慢很慢。

跟在后面的马车尤其如此,车辙走得慢极了,周围的士卒哆哆嗦嗦地跟着,脸颊冻得通红。

黄葭就坐在这辆马车里,赵世卿到底是个要面子的人,想杀了她,却也不想让太多人瞧见他动手,便把黄葭安排在最后一辆马车,届时后面人动起手来,前面的人也看不见。

天色很黑了,赵世卿疲乏地闭上了双眼,外面的士卒轻声提醒,马车很快要过桥,再过三步就是狭道。

他打起精神,掀开耷拉的眼皮,到时候,他还要演一出痛声疾呼的大戏。

车辙声很安静,响在这个雪夜,颇有些催眠。

就在赵世卿的眼皮又要合上之时,后面陡然传来一声巨响。

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提着衣袍走出马车,迎面大雪纷飞,山呼海啸般压过来。

周围的士卒不知他要做甚,纷纷跟上,赵御史袖袍翻飞,径直跑到队伍后头。

“人呢!”

他下意识高喝一声,回过头,才瞧见那本该摔落山丘的马车,竟还立在那里。

士卒低着头,四围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宁静。

“我问你人去哪了!”赵世卿抓住他的衣襟,死死地盯着他。

士卒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她说,有火石可以取暖,让我们把西面车窗打开。”

赵世卿如中当头一击,目光痴痴地看着那士卒。

士卒面色灰败,他原想,只是开窗,不会有什么事,没成想黄葭让他们开窗只是个幌子,那窗都是用木板封过的,她趁着他们停下来开窗的空当,用利器破开了门,逃出去了。

“没用的东西!人!人去哪儿了!”赵世卿眉毛竖直,怒吼一声,在空谷间回音阵阵,好似山虎咆哮。

那士卒哆嗦了一下,浑身战栗,“水……水里……”

众人面面相觑,又看向那守在马车外的几名士卒。

冬日里的水有多冷,他们都不敢想,也难怪他们没有去追捕,此地离杭州城还有二十几里,在这里下了水,那回去一路上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赵世卿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

这一队人马也便立在无边无际的山道中,簌簌发抖地等着他发话。

终于,一道声音响起。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给我搜!一处也不许放过!”赵世卿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众人颓丧着朝着那片黑水走去。

在青黄色的山丘里,只听见沙沙的雪水打在大地上的声音。

……

西湖上,乐曲渐渐低了下去,曲终人散。

陆东楼立于船头,长随撑起一把深青色油纸伞,雪落在伞上,细碎的声音绵绵密密。

行至岸上,士卒点起了火把,一个个人影照映在马车上,陈九韶等在最前面。

陆东楼举步过去,环顾四周,微微蹙眉,“怎么多了一辆车。”

“黄姑娘来了。”陈九韶轻声道。

陆东楼有些诧异,瞥了一眼后面孤零零的青帷马车,一个守卫都没有,又看向陈九韶,“她人呢?”

陈九韶笑道:“赵御史请她去卫所去修船,黄姑娘答应得快,便跟着御史一块儿走了。”

陆东楼看向他,目光沉肃,“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时辰前。”

陆漕台眼睛一眯,眸光扫过他的脸,半晌,嘴角竟浮出一丝笑意,“你倒是学会先斩后奏了。”

话中听不出情绪,陈九韶微微一怔,慌忙低下头,眼眸中满是吃惊。

陆东楼其人一向宽和,平素并不在意这些手下人的小动作,做事从来抓大放小,不纠察细枝末节,算得上是一个好相处的上峰。

所以陈九韶才有这个胆量遣调清江厂的人,却不知他今日却一反常态。

冷风吹过,他额头上已经浮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陈九韶到底久驻杭州,不知陆漕台其人外宽内忌,调遣这样的事自然不予计较,他不能容忍的,是手下的人对他说谎。

赵世卿先前把黄葭送给一个公公,两人明摆着结了怨,黄葭脑子没病,又怎会跟他走?

“这几日你忙得很啊。”陆东楼负手身后,只向前走,后面的长随跟在后头,只隔着一步距离,不多不少。

陈九韶跟在后面,“为部院做事,卑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今年也四十有三了吧。”

“漕台您这都记得。”

“像你这样的年纪,做参将风里来雨里去,未免辛苦。”

陆东楼脚步一顿,只看着沉沉山色,“我会修书一封给总兵,调你去军中做个文职,明日你便好生休息吧。”

陈九韶瞳孔一缩,连忙拱手,眼眸中泛出泪光,“漕台,我家中有七十岁老母,还有两个孩子,他们都指着我呢。”

陆东楼只仰起头,面色肃然,一言不发。

陈九韶越发心急,不顾在场有诸多部下,豁出老脸,猛地跪在雪地里。

众人一惊,都将目光投过来,却又连忙转过脸去。

“那赵御史执意要带人走,卑职一介参将,哪里敢驳钦差大人的话。” 陈参将的声音有些悲戚,在雪声中更显呜咽。

众人敛声屏气,都不敢吭声。

过了片刻,只听得几声脚步松动,陆漕台的声音又和缓起来。

“早这么说不就行了。”

陈九韶被他扶起来,脸上两行清泪,遭风一吹,整张脸像是冻住了,看着陆东楼善意的神情,他心头涌起阵阵愧意。

陆东楼收回目光,脸上无悲无喜,只向前走,“眼下两件事,一,给杨育宽带个消息,告诉他,明日升堂,一切都照臬司衙门安排的来说;二,把黄隽白带回来,案子已了,后日返程淮安。”

“是。”

陈九韶抬起头,只看着陆漕台缓缓向前的背影,四围凉风刮过,他又转头看向西湖之上退去的游船。

今日宴上,他们都谈妥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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