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寒!”盗贼眼迸精光,“是他对不对?是不是赵琼玉?”
“你还记得他呢?”林抒咧嘴冷笑。
“......居然真是的是他?”盗贼眼里悄然浮现一层水雾,他的声音弱了下去,酸涩地说,“恩公没死......”
“是啊,你的恩公到死都想不到,你从我的手里捡出一条命,居然还是死性不改,继续当贼!”说到此处,林抒顿了顿,嗤笑说,“早跟他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偏不信。”
“林碧寒你去死吧!要不是你,恩公根本不会死!他就是被你这个奸人害的!”大盗缓过神怒骂道,“你现在把他弄成这样,我恨不得把你抽筋扒皮,扔去地府的油锅给他赎罪!”
林抒浅笑:“弄成哪样?丧失些不好的回忆对他往后的生活可大有帮助。”
盗贼呸了一声:“你这个利欲熏心的小人,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伪君子,偏偏他着了你的道,被你和这破朝廷陷害得家破人亡!你现在还想霸占他余下的人生吗?我要是你,一看到他的脸,就要愧疚得扇自己几个巴掌了!你这个歹毒小人,他想起过去,一定杀了你!”
“骂够了吗?”林抒笑问,不等人回答,他冷血地说,“便宜你多活几年。”
手起刀落,盗贼一命呜呼。
待要扶起沈韵,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何时沾染上了血迹。无端地,他垂眸望着如印记般的鲜血,轻轻叹气。
时光荏苒,赵琼玉的音容笑貌却尚如昨日。恍惚间,似乎又看见昔日的世子殿下,头戴银冠,身着银白色的白袍,骑在色泽如玉的骏马上迎着灿烂如金的夕阳飞奔,在即将融入交织着血红与金黄的光辉时,他总是扭头朝他一笑。
而他,只敢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从回忆中抽离,林抒的目光落到沈韵那安静淡然的面容上,不由得笑出声。
有时候失去记忆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但愿他一辈子也不要想起充满算计的前半生。
待沈韵晕晕乎乎地醒来,已经身处家中,床边,一个老大夫正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药箱。再一瞧,旁边还有站着板脸的蒋为。
“蒋,蒋大人?”他心中直呼不妙。
“哟,没死呢。”
他瞥一眼自己肩膀上的纱布,笑道:“小伤小伤。”
“本官当然知道那是小伤,倒是你的大伤在脑子呢。”蒋为拧着两根粗眉说,“你说说你,又不会武功,莫名其妙追什么盗贼?”
“蒋大人,下官也是救人心切......不过昨晚,下官好像看见林大人了,想不到林大人身手这么好?”
“你还好意思说,林大人不希望你见义勇为英年早逝,跟贼人打斗的时候还受了贼人一刀呢,他二人殊死搏斗,邪不胜正,还是林大人赢了,哈哈......你啊,伤好了之后好好谢谢林大人吧。”说着,蒋为还隔空拱了拱手,“林大人一个文官,让他去打架简直是强人所难,更别说提刀杀人了......”
沈韵兀自迷茫,难道他出现幻觉了吗?林抒不是哐哐几拳就把盗贼打趴在地,后面他还招呼自己过去指认呢!
缓缓地,昨晚的场景如走马灯似地在他脑子里重现,最后他琢磨着最后一个画面——自己过去指认,那盗贼似乎很......惊奇?
那盗贼在惊奇什么,莫非是他从里水里爬出来像鬼?
想着想着,他的脑袋又开始嗡嗡疼起来,看来养病之时,还是不能想太多。
“呐,也算你小子走运,大理寺算你立功呢!”
顿时,“立功”二字如春雷般在他耳边炸开,沈韵不顾伤口,兴奋地坐起来:“我,我立功了?!”
蒋大人鄙夷地扫他一眼,从宽袖中抽出一张请柬,扔在桌上道:“本官今日代刑部来看看你这位见义勇为的勇士,这请柬是姜大人给你的,他家要搭戏台子庆祝,日子定在五天后。”
此时,沈韵将目光投射在那请柬上——那请柬并非普通的一张纸,乃有三折,一寸五分宽,长五寸,面子是烫金的,谓之折帖,大户人家请客都用这般高等的请柬。如此看来,姜大人这次的排场小不了了,朝廷官员几乎都会去,好是好,可以刷个脸,可惜贵重礼物是免不掉了。
晚饭时分,他一扫病态,精神抖擞,被伺候着穿完衣裳,便出去用餐。牡丹照旧立在一边,身着素雅的青白衣裳,发髻只插着一根铜簪。
“牡丹姑娘,你没受伤吧?”
牡丹摇头说:“托大人的福,我什么事也没有。”
“那就好,现在的盗贼过于猖獗了!”
牡丹诚恳说:“这几日在沈大人府中多有叨扰,还连累沈大人受伤,牡丹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日后若是有缘再见,牡丹定会报答沈大人的恩情。”
沈韵忙摆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牡丹姑娘独自在外,要多多保重了。”
第二日,沈韵就将红玉镯包裹着拿去当铺换了钱,起先是当铺掌柜震惊,之后是他看着一沓厚厚的银票震惊。
不愧是传家宝,果然价值连城。
他当机立断,拿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去金店狠狠消费几笔,本想从中挑一样送给林抒作为谢礼,但一想送金器总显得有贿赂的嫌疑,此外还让自己看上去没什么内涵,于是他去了金店对面同个价位、专卖有意蕴的瓷器店。
左挑右挑,他最终定下素雅的玉壶春瓶。但在最终送礼时,他鬼使神差地又将一副最丑最重的金器放了进去。
果不其然,金器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沈韵望着这黄得渗人的金器,仿佛看到了林抒一言难尽的神情,刹那间,他趴在桌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