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户部回去,沈韵应徐泰的叮嘱,下血本在药店买了些人参燕窝,一并提着登门拜访。
提心吊胆地跟着小厮进入恢弘大气的林府,他眼神都不敢乱瞄一下。小厮将他扔在厅堂就不见踪影,他只好局促地独自呆在厅内,将补品放至一边等候。
一刻钟过去,林抒还是没来。他站得两脚发酸,心中笃定,自己今天犯愣撞了他,不把自己晾到赚回血本,这林抒恐怕是不会露面的。如此一想,他反倒轻松些,四下打量起厅堂,见中央壁上挂着一张巨幅山水画,他好奇地上前欣赏。
双手环胸将这画大致浏览一遍,他心中啧啧称奇,这些大官的油水可真够,本以为徐大人那幅墨竹图已经够价值连城,谁知林抒的这幅山水画居然还更胜一筹。
感叹间,忽听后面一个陌生的声音叫道:“劳烦沈主事再等一会儿,大人马上就到。”
终于来个活人,他平复心情,转身浅笑:“林首辅事务繁忙,做下属的......你怎么了?”沈韵见那魁梧的侍从瞪大一双眼睛盯住自己,瞳孔中盛满不可置信。
“你?!”
“孙武!你退下吧。”林抒冷漠地声音呵退了他。
孙武惊魂未定地扫一眼林抒,转身匆忙离去。
“林大人,他这是......”沈韵一头雾水地看着孙武的背影。
林抒冷笑:“估计是头回见到你这种人上门拜访吧。”
他这种人?他哪种人?
当即,沈韵便后悔自己竟然登门给这种人道歉,还花了一大笔钱买补品,这补品留着自己吃不香吗?
“怎么?还想着早上的事?”林抒扫向桌上价格不菲的补品,似乎有些无奈,“本阁倒不至于就被你撞死了。”
见他神色松动,沈韵心中庆幸人参燕窝没白买,当官的果然吃这一套。下一瞬,他便对林抒躬身作揖,灿然微笑:“早上的事,实乃下官无意之举,虽然大人无意怪罪,但下官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所以,下官特意带了些上等的人参燕窝给大人补补身体。”
林抒皱眉瞧他几眼,不咸不淡地回应:“心意本阁领了,补品你带回去吧,以后熬夜审账兴许用得上。”
沈韵极力挤出一个笑容:“多谢大人关心。”
“不客气。”林抒收回目光。
见主人下发逐客令,沈韵也不是个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主,弯腰提起补品打算离开,正当此时,他的肚子不要命地叫起来。沈韵咽了口唾沫,尴尬地抹把脸,恨不得遁地出走。
“你没吃饭?”林抒一阵心累,“算了,留下来吃饭吧。”
“什么?”沈韵简直不敢相信林抒如此贴心。
“耳朵进泥巴就去洗洗。”林抒笑道。
沈韵不敢犯傻,丢下补品,匆忙跟在他身后。一出厅门,立时便有一个小厮跟着走。三人很快到了后堂,相比于厅堂的画栋飞甍与锦天绣地,沈韵反倒被满院种着的向日葵吸引住目光。
冬日里,它们的花瓣皱如湿纸条,一瓣瓣一条条地向下倒垂,绿色的枝干也变得灰败无力,纵是如此干瘪无力,沈韵仍能想象出它们开花之日的耀眼夺目。
只是,林抒种热烈向上的向日葵就好比大字不识的人说自己最崇拜孔子。
两个字——离谱。
他正迷惑得出神,却听身旁林抒突然对守在这的仆从,语速极快道:“今日有客,吩咐人去梅花厅备膳。”说毕,林抒侧身挡住他的视线,冷不丁地说:“沈主事,这边请。”
见他似乎急不可耐地想让自己离开,沈韵的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好啊,这林抒也难得让他看到窘态。
捉林抒短的心大过了他的怂心,对着疾步行走的林抒,他优哉游哉地调侃:“首辅大人,这满院的向日葵实在别有趣味,下官还以为像大人这样的,一定会种些文人骚客极为推崇的兰花之流呢。”
不知怎的,林抒竟没甚回应,仿佛没听出来这是调侃之语。
沈韵见他如此,心中更是为戳到林抒软处而喜极而泣。
不料,没高兴多久,前边的林抒说:“亡妻喜欢,所以种的。”
亡妻?就是那个跟林抒举案齐眉没几年就撒手人寰的陈小姐吗?听说林抒对她情根深种,此后再未续弦。
刹那间,沈韵不禁有些愧疚,这种上风可不好意思占,他连忙补救:“......林夫人好雅趣!这向日葵向阳而生,耀眼明媚,象征希望,寓意极佳,成熟后还能生瓜子,相当实用.......”
林抒低头一笑:“沈主事的赞美,想必夫人泉下有知必然感动落泪。”
到了梅花苑,堂中的桌上已经摆满美味佳肴,看得他食指大动。
“沈主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