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迎接的崔翊见凌月牵着阿离下了车,放了心,又对长公主道了声“稍待”,飞快地跃入府门,将一个人影请了出来。
“长姐,风之有些话想亲口与你说。”江风之面色泠然道。
长公主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车舆的方向:“进马车里说罢。”
凌月才将阿离交给吴嬷嬷领入府中,闻言,朝江风之投来询问的视线。
青年毫不设防地笑笑:“你也可以听。”
凌月感受到他的袒露,眉心微动,与二人一同上了马车,围坐在避风的车舆之内,江风之开门见山地道:“对于纯妃的处置,风之有个请求。原本应当亲自进宫去请求皇后娘娘,却无奈病体缠绵,明日又要审问威王,思索之下,只能托长姐代为转告。”
长公主玲珑心思,听到这里便明白他所求为何,郑重地应承下来:“你放心吧,六年前让萧姨崩溃的那个流言,昨夜我与纯妃饮宴私谈时也试探过了,她颠倒黑白,毫无悔意,甚至还想借着祭奠萧姨将我推上绝路,这般无可救药之人,我和母后都不会饶恕。”
江风之目色忽顿,不禁有些动容:“原来长姐执意赴约,是为了询问母妃之事……”
“三弟不便以男子之身出入宫闱,作为阿姐自然该抓住机会,替你问问。”长公主微拢指节,“何况我也不会允许自己忘记,那些未被伸张的正义。”
江风之久久无言,千头万绪化为郑重的一礼:“风之谢过长姐。”
凌月未知前情,听得神思震颤,可从这些话语中也能大概拼凑出事情的经过,又忆及阿娘曾对她说起的萧贵妃的往事,心下也有几分明了,与江风之一同对长公主行起礼来。
“好了好了,一家人何必言谢,”长公主将他们扶了起来,知晓他身体不好,不愿让其在外多留,便道,“快宵禁了,我该回去了,纯妃之物,我明日一早派人送到珏王府。”
“有劳长姐了。”
目送长公主的马车远去之后,江风之瞧向凌月,停了停眸,才温言道:“走吧,去见见那个孩子。”
阿离被暂且安置在珏王府客院之中,两人并肩入了院中内堂,跟随其后的婢女将纱布与药酒等物轻置于案几,阿离放下茶盅,有些不安地站起身来。
“不必拘谨,”江风之清浅一笑,“是我们对你有所请求。”
凌月颔首,走到少女身侧,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女孩看了一眼桌上的清创用物,问道:“哥哥是想阿离为姐姐换药吗?”
“不错,”江风之不失礼节地征求同意,“可以么?”
阿离天真地点点头:“当然可以,是姐姐救了我,姐姐请坐。”
“多谢阿离。”凌月顺着她的视线坐在榻边,见女孩动作利落地从衣衫内侧的布袋翻出药膏与一根小木条,打开了木制的盖子,青白色的膏体露出一角,逸散出药草的清香。
“姐姐张嘴。”
凌月依言照做,或许是因为眼下并不紧迫,少女擦净双手,很是细致地为她清洗创口,又以纱布裹上木条抹膏上药,动作熟稔流利得好似曾进行过千百次一般,尤其有了昨夜的对比,更心觉比之宫中的御医亦不遑多让。
江风之望见她红润的舌尖,有些不自然地偏开了视线,紧绷地凝向虚空。
片刻之后,少女便放下药膏,以巾帕揩过双手:“好了。”
凌月阖上双唇,只觉得丝丝凉意过后,舌尖变得热热麻麻的,与昨夜的感觉不大一致。
正要发问,阿离忽而对上她的视线,先一步开了口:“姐姐是不是觉得舌尖发灼,与上次不同?”
凌月颔首,江风之已闻声回眸,踏前一步:“这是为何?”
“因为这并不是昨夜那盒药膏,”阿离又从袖中取出一方相似的木盒,朝江风之笑了笑,“方才给姐姐用的那个,下了毒。”
“什么?”江风之寒眸一震,顷刻间脸色转青。崔翊同时拔剑而出,话音落下时,已将锋刃抵在少女颈边。
“慢!”凌月错愕抬手,却被一双冰冷的手掌忽地握住,捧起了脸颊,他紧张的吐息落了下来,“我看看。”
被他少见的惶急摄住,凌月顾不得不好意思,微微张唇,探出了舌尖。
鲜红的舌面上,原本青白的药膏呈现出些许乌色,让他的眸光沉了下去,江风之转向少女,声如严冰凛冽:“为什么这样做?”
“为什么?”阿离愤恨地盯着江风之,字字泣血地道,“自然是因为珏王殿下杀了我最爱的家人,所以,我也要杀了你心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