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忙将众人扶起,感激地看向长公主,江舒雅朝她一笑,一切便尽在不言之中。
因为有事在身,两位女郎很快告别众人,往济安院而去。
济安院建在观内僻静的一角,明媚鲜妍的山茶花一簇簇开在院中,平添了灼灼生趣。
因为常来此院,长公主省去知客通报,直接领着凌月往内堂里走,正抬眼环视着孩子们的情况,一名笑容可掬的女冠迎上前来,恭敬地唤了声“长公主殿下”,其余道姑循声望来,亦起身道了“万福”。
长公主点头回应,熟稔地笑唤一声“杨司院,”又对迎来的女冠介绍凌月:“这位是凌校尉。”
两人互相见礼,司院正要对长公主说些什么,一道沉静的男音忽而从她身后的堂内传来:“阿姐来了。”
司院躬身退开,长公主望向来人,轻轻一哂:“真是不巧,你也来了。”
凌月打量着那个淡蓝道袍的清秀男子,诧异于他们二人的关系似乎不算和谐,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躬身为礼:“静王殿下。”
“善人不必拘礼,在此唤我栖真便是。”静王江宇轩很是谦恭地笑笑,游目略望了望,“风之没来么?”
凌月面色一滞,听见江宇轩有些惋惜地叹道:“上次父皇寿辰时,栖真见三弟身体欠佳,才知晓他因岁前一战落了些许病根,本想着以他的性子今日会来济安院探望,也可看看他的身体是否好些了。”
“那便是你太不了解三弟了,”江舒雅凤目微压,戏谑地道,“他是自知自己男子之身不便前来,倒是二弟,这里都是一群女子,不知二弟在此做什么呢?”
听闻这样夹枪带棒的问话,江宇轩只是淡淡一笑:“听闻父皇派人传谕,要为这些孩子寻找家人,栖真便过来瞧瞧,尽些绵薄之力。”
“二弟真是热心,济安院与长生殿分列道观左右,颇有些距离,你却还是来了。”此话原似褒扬,然而以长公主的语气说出来,却显出丝丝讥诮和不欢迎之意。
可静王却像是听不懂好赖话似的,软绵绵地回道:“正因知晓阿姐常从皇宫那般远的地方前来,栖真身为羽客,焉有不来之理。”
江舒雅最讨厌他这般放低姿态的“恭顺”,不欲与他多费口舌,扫了一眼堂内的状况,见堂内道姑皆手持笔册,一边询问一边记录,便朝司院问道:“孩子们的信息登记得如何了?”
“回殿下,已经登记了大半,孩子们有些胆小,需要多花些时间。”
江舒雅微微颔首,与凌月漫步看了起来。被忽视的江宇轩亦无不悦之色,只俯身拿起笔册,又开始帮着问询女童。
凌月状似随意地寻人之时,敏锐地觉察到一束目光紧凝在自己身上,立刻偏头望去,便见昨夜那个碧衣少女正怯生生地望着自己。
她心念一动,缓步向少女走了过去,蹲下身微微一笑,忍着舌尖的隐痛轻轻问:“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碧衣少女眨着圆眼盯着凌月,又捏了捏身侧道姑的衣角,弱弱问道:“阿离无处可去,可不可以……跟着这个姐姐?”
凌月诧异地愣了愣,未想到少女竟如此主动,直接省去了让她铺垫理由的工夫。
那道姑也有些惊讶,可思及这孩子是凌月救回来的,顿时也觉得可以理解,牵过她的手朝凌月介绍起来:“善人,这孩子名叫阿离,性情乖顺,是个孤儿,您……可愿让这个孩子跟在您身边?”
阿离眼中闪烁着亮晶晶的向往,期盼地道:“昨夜是姐姐救了阿离,还有一个大哥哥,姐姐和哥哥很厉害……阿离也想成为像你们这样的人。”
凌月蹲下身摸摸女孩的头,为了表现得更加真切,稍稍思忖起来,长公主于此时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对她问道:“怎么,凌校尉是有什么难处吗?”
凌月顺势叹了口气,有些歉疚地道:“家中有些小……”但随即,她又眼睛一亮,言简意赅地问,“昨夜的大哥哥,他家很大,阿离去他那儿可好?”
少女面上浮现欢欣,没有犹豫地点点头:“好,阿离要和姐姐哥哥在一起!”
司院闻言,连忙取出另一本册子,让凌月亲笔写明少女阿离的去处,确认之后,很是欣慰地道:“凌校尉现在便可以把孩子领走了。”
其余女孩似乎受到了鼓励,也有一些出言想跟着凌月一起走,阿离见状,紧紧地拉着凌月的手,神色有些黯然:“姐姐……”
“这……”凌月低头看她,一时有些为难,朝长公主投去求助的目光。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竟还有颇有些占有欲,江舒雅不免失笑,俯下身拥着孩子们,笑意朗朗解围道:“别都跟着三弟呀,我家里也很大,而且三弟是个男子,自然没有跟在姐姐我身边好,若不想待在清净的济安院,便尽管到姐姐我这里来,衣食无忧,干些小活儿也不会太累。当然,留在济安院也绝不会亏待你们,这里还会有司讲姐姐给你们讲学,教你们习字读书,也是不错的选择哦。”
爽朗亲和的话语说到了女孩们的心坎里,她们意识到跟着大姐姐和留在济安院各有优点,也不禁思索起来,非常现实的一点是,对于刚经历过劫难的她们来说,若要选个去处,跟在女子身侧确实比跟在男子身边安心,于是想要离开的便纷纷倒向了长公主。
不仅仅是孩子们,凌月见此亦不由心折,能跟在长公主这样的女郎身侧,实在是一种难得的福分。
堂内的静王默然望着眼前热闹温馨的一幕,面上始终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待长公主登记完后,凌月对静王告辞,正牵起阿离的手往堂外走,迎面却碰上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