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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挺能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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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朝录事参军拱手致意,温声道:“下官不敢,沈某亦是来领腰牌的,有劳大人。”

录事冷哼一声,从匣中抓起腰牌,见沈夜弯腰来接,便回折了递出的手,将腰牌狠狠掷到地上!

“沈巡辅既然这么喜欢捡东西,本官便赏你捡个够吧!”

凌月正欲出言,沈夜却伸手拦住了她,他的笑意依旧温和,很快便弯腰拾起了地上腰牌,拱手向录事作别:“有劳录事大人。”

“呵呵,真是个贱骨头。”录事轻哂不屑,将脸侧向一旁。

“你——”凌月才刚出声,沈夜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对她摇了摇头。

他迈开步子朝堂门走去,快至门槛之时,又回头望向怒视录事的凌月,展眉一笑。

“要一起走吗?”

凌月顿了顿,对他点了点头,与他一同迈步跨出正堂。

厅堂之内一时寂静下来,但听吱呀一声,堂后内室的门忽然开了。

录事参军立即从案几后站起身来,抱拳见礼:“大将军。”

“做的不错。”一身铁铠的裘权自内室走了出来,朝录事点了点头。

他目光阴鹜地望向敞开的堂门,轻笑一声:“这小子,还挺能装啊。”

*

两人并肩走出千羽卫总署,凌月看着身旁人始终如常的面色,不由疑惑发问:“方才那录事百般挑衅,你不生气么?”

长街熙攘得有些嘈杂,沈夜极轻极缓地呼吸着混杂人烟的微风,抬眼望向云边倾洒的熠熠天光,他看了半晌,忽而无所谓地笑笑。

“这些,都不算什么。”

凌月一时有些默然,循着他似含眷恋的目色仰望云空,长风静悄悄的,日光有些刺眼,她不由得垂下眼眸。

他看起来……像是受过很多苦的人。

她心下暗叹,当今世道着实不公,才让她所遇的每个人都饱尝苦楚。

她如此,殿下如此,阿娘如此,现在她所遇的同袍亦是对冒犯见怪不怪……这些活在水深火热里的每一个人,皆是她想入朝为将的缘由。

她想改变这不公的世道,让无德者自食恶果,让有材者尽得其用,让天下女子不必再屈志迎从。

这无疑很难。

凌月正陷入沉思之中,却见面前晃过一道手影。

她回过神来,听见他问:“你果然在生我的气吗?”

“啊?”凌月懵懵地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何出此言,“我,生你的气?”

沈夜垂眼笑笑,确认她方才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与自己无关。

他目带歉疚地望向了她:“我方才是说,龙门宴那天……没有出手为你解围,我向你道歉。”

“当时我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回过神来时已经……”他看着她的眼睛,“抱歉。”

望着他诚挚的模样,凌月轻轻摇头,粲然一笑:“已经过去了。此事本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

沈夜默然,两人不觉便走到了马厩之前,发现他们的马匹竟也拴在一处,他惊喜地解下拴绳,目色灼灼地看向凌月:“凌娘子急着回去么?”

“嗯?”

“沈某想请娘子吃饭。”

凌月思忖起来:“倒是不算很急……”

沈夜牵着杂白黄马跟在凌月后面出了马厩,长腿一跨翻身上马:“那便多谢凌娘子赏光了。”

眼前人满怀热情,倒让凌月不好回绝,两人骑马自永兴坊南门而出,远远地,凌月望见了对面崇仁坊大敞的北门。

珏王府便在崇仁坊中。

凌月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辔绳,神思游离,马儿的脚蹄也因此缓了下来。

那一日殿下的话语犹在耳畔,他费心力教她夜行之术,原是为了让她有抽身回退的自由,不再陷入围困。

而马车上他回避谈及中毒之事,反先问起她属意之部,亦是为了让她走自己想要的路,不被报恩而挟裹。

他总是那样为他人着想,以至于点灯熬油亏了身子,近几日一直告假在府……对于自己的身体,他此刻有在好好照顾着吗?

清寒长风拂过街道两旁的金槐,拂乱她的鬓发。

冬日已悄然而至。

“怎么了?”

沈夜循着凌月的目光望去,满目落槐将远处的坊门掩在萧索之中:“凌娘子想去崇仁坊吗?”

他担忧地回望凌月:“还是,娘子有什么心事?”

凌月如梦方醒,歉疚地摇了摇头,提起缰绳:“我知道有处食肆日光很好,物美价廉,郎君随我来。”

崇仁坊,珏王府雪梅园内。

天气清寒,雪堂外的玉碟梅已渐次长出颗颗白玉花苞,被冬风摇得沉坠片片花叶,和着堂内熏笼细若游丝的噼啪火声,便是雪堂内外仅有的声响。

江风之斜倚在熏笼一侧,拢着袖炉,静静听着门廊外的叶落之音。

于恒久的静寂之中,园内蜿蜒的长阶忽而响起落叶断裂的沙沙声响,分外醒耳。

声响于廊前止息,江风之望着来人,弯了弯唇角。

一袭榴红快步踏入雪堂内,如火欲燃:“三弟身体如何了?”

“见过长姐。”江风之起身欲揖,却被那抹红影扶住,他淡淡一笑,“风之的身体还是那般,长姐不必担忧。”

望着眼前人苍白胜雪的面容,长公主黛眉颦蹙,将其扶近了熏笼:“不要靠近风口。你的身子也太冰了些。”

“数月以来,我一直派人南下遍寻神医,听闻父皇亦是如此……”她长叹一声,“可惜尚未有人能解幽冥花之毒。”

“此事亦强求不得。”江风之坐于熏炉旁雪色毛皮铺就的软榻之上,亲为长公主斟上热茶,“长姐近日忧心之事,当还有另一件罢?”

长公主自知她这三弟最不喜让人为他焦心,便亦坐了下来,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劝言:“你少思少虑,凭着宫里的补药,或许还可……”

“长姐。”

“正是因时日无多,才应做更紧迫之事。”他语气浅淡,却透出磐石无转的果决,“崔翊。”

崔翊颔首,将手中信笺递至长公主面前。

凤目微凝,长公主取过信笺展阅,黛色长眉渐渐凝上肃色。

随即,她葱白玉指掀开熏笼顶端铜盖,将信笺掷入金明焰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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