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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体内有多少血液?
约3500-4000mL,玛丽女士说。
这些血液并不都在血管当中,20%-25%储存在脾脏、肝脏以及皮肤里。
那么,我能放出多少血?
身穿深绿色制服的警卫哐当推开门时,浓郁的血腥味迎面扑来,恍若闯进一个大型分尸现场。
藏在桌子后面的002探出身子,他的脸上、手臂上、小腿上、裸露在外的皮肤遍布交错的伤痕,有几道格外的深,狠辣地切在血管上汩汩流着血,这是好几次他想悍然冲到我身边试图擒住我留下来的。
当然,他失败了。
吸取教训以后,我怎么会让他再次靠近。
他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这漫长折磨,眼里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快!救救我们!快让她停下来!”
警卫脸色骇然,没有理会002的呼救。
让他们望而却步的,是在彩虹室内肆意游走的一大团红色玻璃碎片。
哗啦啦碰撞着,如一只奇特的画笔。随着窜动的轨迹,甩落的血变成一条条狂乱的线条,从地面延伸到墙面,从墙面延伸到天花板,那些线条构成意义不明的图案,整个彩虹室看起来正举行什么邪恶且怪异的仪式,让人心理上极度不适。好在还有一个地方,红色图案不约而同的绕开,露出一块像小岛一样的空白区域。
但握住电击棒的警卫喉咙干涩的要命,“007(Number seven),停,停止你的所做作为,面向墙站立!”
我站在小岛上,对他的警告置若罔闻。
可他想要冲进来踩坏我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画作?
这可不行。
头轻轻一偏,几块巴掌大的碎玻璃,嗖嗖嗖贴着他的鞋尖插在地上。
他僵在原地,一滴冷汗从他鬓边流下来。
几秒钟后他缓缓收回脚。
我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不由多瞧了一眼,突然发现警卫制服上的名字有些眼熟——
米勒·威尔森。
噢,一只幸存的「小鸟」!
我本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又注意到他的领章,有些惊讶地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当上了警卫部主管,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难道是死的警卫太多,人手补充后他反倒升职加薪了?
我歪着头,湿漉漉的蓝眼睛眨了眨,“你也想成为我的作画颜料吗?”
显然他没这个想法。
他带着其他警卫战略性向后退,向后退到彩虹室门外,嘴里却放着狠话,“你最好停下,等到博士来了,就有你苦头吃了。”
我知道,我知道。
警卫来了,布伦纳博士还会远吗。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他就匆匆赶来,脸上有些震惊,估计他也未曾料到,我们刚刚分别,第二次的见面却如此之快。“007,你在做什么,要杀了他们吗?!”
“杀了他们?不。”
我露出无辜的微笑,“我只是在画画。可是我没有画纸,也找不到蜡笔,令人伤心。”
布伦纳博士语气极严厉地说,“我不想用另一种伤害你的方法来阻止你,你必须停止使用你的力量。”
他大概只有那点手段了,我轻蔑的想。
别以为我没看到他的一只手插在衣兜里,里面有我的项圈控制器吗?
那他不妨痛快点。
“要怎么阻止?用这个吗,爸爸?”
我点了点脖子上的项圈,用一种近乎梦幻迷离的语气说,“动手啊,你最好杀了我。或者看着我把你们……全部变成颜料!”
赤潮围绕我飞速旋转起来,发出海浪汹涌般的巨大轰鸣声,强大的向心力赋予的势能让甩出去的碎玻璃如疾风骤雨般,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我站在漩涡中央,此刻我想不起我与布伦纳博士之间漫长的试探和博弈,无法控制自我的冲动让我将种种谋划抛之脑后,只想满足自己内心最深的渴求——
把这个白得令人厌烦的世界,染上红色。
“不够!还不够!再给我流出更多! !”
我满脸癫狂与杀意的看向布伦纳博士,想知道那干瘪褶皱的皮肤下能流出多少血,他的血和我们又有什么不同。
可是……
我的表情突然凝住了。
掠过布伦纳博士灰白的头发,他身后的深绿色鱼群,我的视野捕捉到一点白色。
白色护工制服,再加上有点卷翘的暗沉金发。
是彼得。
他正看着我。
对满场乱飞会击中他的碎玻璃视而不见。
我没有忽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错愕,可我像被他的目光烫到似的,难堪的别过脸。
大概所有人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我都能坦然接受。
唯独他……
我还没做好准备。
他会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我疯了吗?
我想开口解释,我并没有把他也当做颜料。
可沮丧的是,站在我的小岛上,面对自己未完成的作品,面对其他人恐惧疏远的眼神……我居然一句狡辩的话也说不出口。
我呆呆站在原地。
狂舞的赤潮渐渐停下来。
数不清的红色玻璃碎片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像口含化不了,鲜血捂不热的坚冰,反射着黯淡的光亮。
布伦纳博士试探性的走过来。
脚下的玻璃嘎吱嘎吱碎裂,我对他的靠近毫无反应,他动作极缓慢的蹲下,放在衣兜里的手伸出来,轻轻抱住我。
“好孩子,好孩子,深呼吸——对,深呼吸——清空你的思绪,别让它们影响你……”
我垂着眼帘,谁也不敢看,什么也不敢想。
像只鸵鸟一样把头死死埋在布伦纳博士的胸口,声音细弱得有些无助,“带我离开这里,爸爸。”
带我离这里远远的。
只要我看不见,我不知道,一切都不是真实存在的。
我也从未有过……那种即将弄丢什么的预感。
“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