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友之迎男子进来,他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认识了洪骏卓。洪骏卓先他一年回国,只听他说过自己是江浙人,没想到会在马场见面。
三人互相介绍过后,洪骏卓小坐了会儿,跟纪友之叙旧了片刻就离开了。
“炮仗,你朋友都是精英啊!当然除了我。”龚仁听到洪骏卓如今在报社工作,还是留洋回来的才子,有些艳羡,但只一瞬即逝。他自小不爱读书,不是家里不供,是他实在读不进去,看到书上的字就自动把他们拆分成几截,他能识字在他看来都是个奇迹。早早辍学,他也没担心过前途,毕竟家里每月给着钱,他只需要偶尔到厂里晃荡几圈就行了。但他知道纪友之不一样,自小在他们一帮兄弟里面都是拔尖的,只是因着幼时一起打架爬树的情分,才一直跟他们玩在一起。
“是你不学。”纪友之无语道。按照龚家的条件,龚仁要是读的进去书,肯定也是妥妥的供他。
“去去去!瞎说什么大实话!”龚仁冲他龇牙咧嘴。
说话间,又传来敲门声。龚仁摸着咕嘟叫的肚子,兴奋地冲过去开门,打开的一瞬,他傻眼了。两片嘴唇半开不合,说不出话来。他愣在原地,表情有些飘忽。
“友之,跟我回去。”
纪宗之就站在门口,像一尊肃穆的雕像,威严不容直视。沉默的气氛蔓延开来,老天都像被凝重得颤抖,雨声忽大忽小,最终变成毛毛小雨,飘在空中。
纪友之心里也是一慌,晚饭还没吃上,李玉就把他哥请来了,实在是有效率,不愧是狗腿子,他在心里狠狠地记上了。
“友之,还不动身?”纪宗之声音温和,面目慈善,说话却让人听的心惊,不寒而栗。像是居高临下的帝王,不容人拒绝。
纪友之套上湿衣服,穿了鞋走出来。他本来还想逃走,但以他哥的雷霆手段,过不了半日又会被抓回去,还不如直接跟他摊牌,胜过整日逃窜。
“大哥,我不想去布庄。”纪友之说。
纪宗之面无表情,眯着眼,“回去再说。”
“哥,强扭的瓜不甜。”纪友之求饶。他知道,回去肯定绑也被绑到布庄,他没有退路。
纪宗之嘴角动了动,转而一副通情达理地模样:“友之,凡事不要凭想象,你就看了瓜一眼,连摸都不去摸,如何知道它不甜?难不成它脸上写着不甜二字?你到布庄,只是学习,不谈其他,你在国外学的理论,总要有地方实践嘛。你大好男儿,学来一身本领,难道就此抛去?”
龚仁听着,也觉得有些道理,连连点头。他要是纪友之,有这么明事理的大哥,开心还来不及。何况进了布庄,就有钱了。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向来是纪宗之的本事。纪友之没继承到半分,反而一身反骨,他听得进去,就是不想。你越说,他越不想的那种。他宁愿穷苦伶仃,也不愿意被人控制。
“大哥,你白手起家,我也不想做个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少爷,社会艰险,我也愿先独自闯荡,再谈其他。”纪友之说得很诚恳。
龚仁被扎心了,他就只想做个伸手要钱的少爷。
“你可有想好去处?”纪宗之问。
纪友之缄默了。
“既没想好,随我回去,好好想想。”纪宗之笑了。
纪友之丝毫不动。连眸子也低垂着。
“你要在这想,也不是不行,三天过后,我遣人来接你。”纪宗之说完,瞟了一眼纪友之,笑着扭头离开了。
纪友之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两眼空洞。仿佛刚才历经一场大劫。
“炮仗,你没事吧?不至于不至于!”龚仁被纪友之吓了一跳,蹲下来问道。
纪友之摇摇头。
三天,他能得出答案吗?他到底想去哪里?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唯一能肯定的是,纪家布庄他不愿意去。
一入宫门深似海,一进布庄只能捱。他绝对不要过那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