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意从落箭里挑出一柄,放在手里掂了掂,随后抬步走到陈燕面前,将青翎箭架在他的肩上,箭镞离脖颈仅有半寸。
萧无衍轻笑了一声道:“你刚才说,这批箭都出自你手?”
陈燕做贼心虚,脚下一软跪了下去,嘴上狡辩道:“是下官所制,但下官……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许是那用过的弩箭不够稳当不宜再用。”
“哦?依你这么说,箭用过一次便无法再次利用,那你这箭确实无甚大用了。”萧无衍用箭镞一下一下拍在陈燕肩上道。
陈燕觉得那青翎箭忽然化作了催命符,萧无衍的话在耳边炸开,仿佛说的不是箭无用,而是他。
北轩王身材比例极其匀称,站在远处只是给人高颀之感,可近了前陈燕才发现他英姿挺拔,气势骇人。
明明是青天白日,陈燕却只觉得墨云压城,阴沉的暗影几乎将陈燕笼罩,见不到一点朝光。
“本王倒也不知道本王府中竟也有这些鬼蜮伎俩。”
肩上一松,陈燕猛然抬头,只听得一声木材掰裂声响,银珠伴着木屑掉入他的眼眶内。
剧烈灼烧感疼得陈燕抓揉双目,胡乱磕地大声哭救:“王爷,是下官鬼迷心窍,一时失了智,求您饶了下官吧。”
众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青翎箭被北轩王折断的瞬间,流汞乍弹而出,箭柄瞬间中空,便知道了里头的弯弯绕绕。
在场无一人敢上去帮忙求情,尤其是高奋,见事情败露早已悄悄退后与众人一起义愤填膺,对着陈燕指指点点。
反正流汞入眼陈燕也看不到自己,横竖这事也“与他无关”,从头到尾都是陈燕一手策划的。
萧无衍嘴角依旧带着笑,眸色却森然无比:“妒贤嫉能,坑害同僚,不得杖毙才行。”
原本今日天气尚还不错,不想见血,偏有蠢蠹搅了他的心情。
陈燕双目欲裂,又听到杖毙二字,直挺挺晕死了过去。
萧无衍拂袖而去,临走前扫了方鹤一眼道:“日后他的职务,由你接手。”
“是,王爷。”方鹤放下新弩,拢袖恭送北轩王。
高奋听到陈燕差事没了,后槽牙都要磨碎了。
陈燕这蠢货,不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交与陈燕用以共同谋利的肥差竟还落到了方鹤手里。
那方鹤是什么样的,迂腐腾腾!领着那点被定死的俸禄,一心眼都埋在那堆工图里,简直难以共事!
高奋曾经明里暗里想拉拢方鹤与他一同在物料采购方面捞取油水,方鹤却油盐不进,还与他长篇大论一番,听得高奋耳朵差点生了茧,高奋不得已才只得使了鸠占鹊巢的法子将那陈燕安排进了工正所。
如今方鹤接手陈燕职务,高奋还如何捞取油水?
更有甚者,若是被方鹤发现以往帐簿里头的猫腻,按北轩王定下的那套峻法严刑,他不得死无全尸?
可他根本不敢有任何异议啊。
陈燕很快如待宰之彘被驾到冰冷长木凳上,在光天化日之下,三寸板棍毫不留情落下,打得陈燕皮开肉绽。
原本因为清晨清新无比的校场,现下空气里弥散的都是腥稠血味,方鹤摇摇头叹了口气,与小吏一道离场。
高奋挡住侧脸不敢直视,光是听着那冷汗淋漓的嚎叫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高大人……表兄救我……救我啊!”陈燕哀声道。
“王爷仁恕,就事论人,才没连株带罚你的家人,难道你还心存侥幸想逃避罪罚,连累家室不成?”高奋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此话表面是提醒陈燕北轩王大度,实则是在威胁陈燕,敢把他也抖了出去,陈燕的妻儿必定没好果子吃。
陈燕未再祈求,高奋捂住口鼻一脸厌弃,快步离了场。
板子脱离肉皮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哀嚎声却越来越低,最后寂灭淹没在晨鸟欢快啼鸣中。
浮云荫日,并未多久又云散天开,暖阳温和似絮铺洒入阁,暖意融融的柔光将床上之人的眉睫渡了层金。
祝子鸢缓缓睁开双眸,周身那股如同绑着重铅的疲乏感退减不少,只是依旧口干舌燥,额上仍有余热。
借着床背缓缓上靠,满头青丝也沿着肩膀滑落。
太阳穴隐隐作痛,祝子鸢刚要伸手作揉,胸腰那股轻微束缚感顿时全然消散,忽地一空,素带沿着曲体滑落至胯。
祝子鸢脑子嗡地一声,慌手忙脚地掀开衾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