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鸢本就没打算让紫珞碧钏二人真贴身伺候着,更别说是沐浴更衣这等会让她暴露性别的亲近之事。
“你们备完热水就退下去休息吧,无须服侍我。”
“这……这怎么行呢,好歹让奴帮您……宽衣解带。”碧钏生怕服侍不周,结结巴巴赶忙道。
祝子鸢粲然笑道:“我向来自理这些日常琐事,又一人清净惯了,你们留在这伺候我反倒不习惯。”
祝子鸢待二名奴婢如待山上那些虔心香客般自然有礼,倒让紫珞和碧钏反有些不知所措,皆一愣一愣的。
紫珞碧钏四眼相对,她们的这位主子好像当真没有一点架子,对下人十分宽和。
二人因此更加仔细做事,将典宝署送来的官常服以及北轩王特地赏赐的宝物叠好放入竹柜之内,放好拭身用的捻巾,挂上晕香的寝衣后便退至门外。
“我们就在隔壁耳房,大人需要奴婢唤一声便是。”紫珞欠礼道。
祝子鸢点头:“好生歇息。”
打发走二人,祝子鸢关好门窗,这才安心拔下黄梨簪,墨发顺柔如缎散下,瞬间尽皆垂落腰间。
纤手缓缓褪去发旧的道袍,祝子鸢解开束胸的白色素带,圆润酥峰缓缓露出,如芙蓉出水,白嫩无瑕,如雪似玉。
一圈圈缚束在胸间的压迫感总算逐渐消散大半,残留的另一半压迫感,则是来自那个人,只要她一日离不了这北轩王府,惴惴不安之感就会始终盘桓心头。
天阙国男尊女卑,最是忌讳牝鸡司晨,女子不可为官,不可干政,王府亦是。
日后她需如今日般,得日日束着身,谨言慎行,断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尤其是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北轩王,若她伪装男子之事一旦暴露,就会落个欺王之罪,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现在的她就像井边观瓶,悬悬欲坠,一不小心掉下去,骨肉都会摔成黄泥,还会牵连白云观。
祝子鸢按揉着被裹得勒出红印子的胸口雪肤,长舒大气:“唉……”
师父说过叹气易使福运消散,但她还是忍不住闷闷地叹了口气。
祝子鸢匀称修长的雪藕秀腿跨进那加了蘅芜香的浴汤里,将整个身子没入水里,一日的疲惫仿佛也融进了温热里。
升腾着薄汽的热水内,峰线袅娜起伏,体肤融香飘蕴,云颜胜似美玉,祝子鸢皓腕撑在木桶边缘,满头青丝微微后仰,看着晕黄的暖光出神。
她回不了青城山,带不了甜点了,小以清会不会怪她食言呢?
蓬丘子师父向来惜爱她,此刻会不会心急如焚担忧她在府上的境遇呢?
还有以宁师兄,没有她轮值扫院,他岂不是每日都得打扫道观了?他定会累坏了吧。
虽然江策已派人前去将府中之事告知蓬丘子,但各种思虑还是如新起的圈圈水晕萦绕在祝子星的心上。
……
等那暖光逐渐弱化,已是晨熹投入竹阁,神光赫赫,盖过了铜灯光芒。
祝子鸢向来起早,立于青松白鹤屏风之后,拧眉看着那比道袍来得更加紧身些的官服,只得重新将裹胸一缠一绕,施加力度拉紧素带,好将雪峰压成平川。
等紫珞和碧钏进来服侍晨漱,祝子鸢早就换上了熏玉蕤香的新官服。
一番梳洗打扮后江策亲从早已恭候在幽竹居外,祝子鸢带上乌纱帽,在亲从的带领下前往了工正所。
王府护卫兵位于正门端礼门神道左方,而公正所、良医所、典宝署等王府机构则位于右方,各所署分工明确,井然有序。
半炷香后祝子鸢和高微到了公正所门廊旁,祝子鸢停下脚步,她虽对官职略知一二,但对里头具体大小事务确实一概不通。
就在新官上任的祝子鸢心下忐忑的时候,里头传出了议论之声。
“听说新上任的祝工正,原是道观里的一名道士,那道观里的道士成日炼经讲道,全凭一张嘴,能有几分真才实干?工正一职须得精绘工图,动手制模,唯有那巧手灵脑之人才能担任,他一介装神弄鬼道士之流岂能堪担此任?”
说这话的人话里尖酸刻薄,与他声音一样细锐无比,此人又道:“这几日又正值京师内城外城坊市划分、重新规建的重要时候,也不知道王爷怎么想的,封了这么一个人前来担此大任。若是主持这项工程的是高副工正就好了,再说了,这工正也本该由咱们高副工正接任的。”
“若是他是工匠世家出身,那我也服气,自愿以副工正一职协助他,可他大抵不过学了些民间不入流的手艺,也敢应下工正一职,我倒要看看他能折腾出什么来。”听这话,回答的这人便是高副工正了。
“可我觉得王爷定然不会一时兴起,随口提拔,想必是祝工正有艳艳经才,王爷才会任命出自道观的祝工正为工正所之首。”另外一个令人舒然的声音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