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中可有小妹?”谢免伸手轻放于少年的右肩。
少年看向远方:“有的,听说爹爹在娘亲把我卖给觅春院后便怀了孩子,生下来后是一个女孩,如今在学堂中读书。”
怀?男的怀?
少年的这句话让谢免有一瞬的失语,但还是强装镇定道:“你有去看过吗?”
“看什么?”少年不解的看向他。
谢免对上少年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去看你的爹娘与妹妹,否则你又是从何得知后面的事?老鸨不可能发善心为你留意此事。”
老鸨的性子全部表于面,贪财慕权。
但老鸨这样这也很正常,毕竟并非人人都能抛去俗念,哪怕修仙者也不能。
少年垂眸,淡声道:“嗯,偷偷去看过几次,后来她们搬家了,就没再去了。”
“那你可曾想过逃离觅春院?比如说如今,如今我们在前往燕归城的路上,就算你借机逃离,老鸨也并不会追究,也根本不知你往何处去了。”这可是整个一个绝佳的机会,若不是这次的重要人物是他,谢免绝对会跑!
少年摇了摇头,看谢免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嫌弃,似乎是觉得谢免不知好歹:“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出了房还能做些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更不能去私塾读书,能有什么作为?在觅春院至少还能凭借着本事糊口,出了觅春院就是死路一条。”
这话还真是熟悉……
谢免曾经下山就救过如同觅春院这般地方的姑娘,那时候这些姑娘所说与如今的少年所言几乎无区别,唯一的区别就只有是男是女这事了。
谢免一时无语。
他还能说什么?这世道不正是这般吗?不然,他又怎会修这无情道,想方设法的成为持剑者?虽说起初修仙是为了活下去,但仍然会对于同经历的人报以怜悯。
如今修了无情道,他心中的怜悯就更甚了,在他成为持剑者的这几百年里貌似也没有改变什么,但持剑者的存在不就是为了让八荒的百姓安居乐业,不受贫寒之苦吗?
若是他什么都没有改变,那他真的配当持剑者吗?
“曾经也想过逃出觅春院,但是离开觅春院之后才真正的发现自己除了织布绣花就什么也不会,琴棋书画都是富家公子所学,像我们这般家中能有几本书就不错了。”
少年伸手揉了揉眉间,叹息了片刻,声音轻脆了不少:“虽说觅春院是妓.院,但也是我们唯一的容身之处了,若是幸运的话,我们还会被夫人或者小姐买回去,之后我们的日子将会成为这些来最富裕的时候。”
“嗯。”谢免点了点头。
也对,若不是情势所迫,谁又愿意出现在这种地方?
看来还是得多走些地方。谢免在心中定下了日后回到至云仙门的路途。
曾经他也会下山四处走走,但大多都是在薄霁,亦或者离薄霁不远的地方,最远的也就是归域了,其他的地方他还真没特别去过,而如今看来他还是去的少了。
谢免有事没事的同少年闲聊了近半个时辰后,队伍便已经歇息好了。
或许是因为上官萤看中他的原因,老鸨居然能慷慨的让他一人一个马车,听那少年说,平日里老鸨都不是很愿意和他们挤一个马车的,如今倒是头一回。
听了这话,谢免的心情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沉重了,虽说他早就知晓地位的区别,但在至云仙门待了这么久,他还是更喜欢薄霁那般没有区别的感觉。
若是有了区别……将会有朝廷,再然后将会存在许多的问题。
上了马车,谢免便将面纱从袖中拿了出来,给自己戴上。
据少年而言,身为房中的男子不得露面,就算出了房也要戴上面纱,否则会被外人言论,虽说他们都是觅春院的人,无清誉可言,但传多了始终不好。
谢免想了想这几次落脚,鹿归念总会先塞给他一个帷帽,让他戴好再下车,当时他还不能理解,如今倒是能明白了。
说真的他这辈子就没戴过这东西,更确切来说,能挡住他脸的东西他都没怎么用过,就连鹿归念塞给他的帷帽,他都是第一次用,师尊下山倒是挺喜欢用的。
“看来接下来都要带着这面纱了。”谢免双手抱胸,打算先歇会儿。
而这一次,他却难得的入了梦。
暮春的时节天突然下起了雪,白雪如柳絮一般落下,落在每一处,软软的堆成了一些小小的雪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