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坚定的长公主殿下头一遭产生动摇。
林照雪阖眸半晌,才勉强定下神来:【我要亲自去看看。】
楼怀川的指尖蜷了蜷,眸底的阴鸷转瞬即逝,声音似有些压抑般的喑哑:“阿照想去,那便去吧。”
总归是个死人了。
他正这般想着,转念间又想起林照雪如今也......他才是与她不一样的那个!
楼怀川当即就要反悔,但当他被她那双暗含急切的眸子看着时,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云雾缭绕的太虚峰上,有一人正于山巅闭目打坐,忽而指尖一疼,沁出滴血来。
他低头凝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有人施施然落下,没发出一点声响,他眼睫微颤,碾去那滴血后站起身,垂眉顺目地向来者行礼。
“师父。”
太虚真人一身道袍,抚着随风飘摇长髯,颇有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多年修行不正是为此刻,还有何犹豫?”
“若徒儿此番所行之事有违天道,该如何?”他问。
“你修行道法,又得此成就,皆是上天授意,那你此后所行之事,又焉知不是天道之意?何来违背一说?”
“可除魔卫道乃修行者之本职。”
太虚真人似是被这番言论逗笑了:“那阎王手下驱使之人皆为鬼魂,你道他们是妖魔?”
那人一怔,随即垂首道:“是徒儿狭隘了。”
“随心,便是天意。”太虚真人满意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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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京都的街上远不如往日热闹,长公主意外薨逝,皇帝悲痛欲绝,下令辍朝十日,文武百官皆服丧,天下之士禁饮酒作乐、食荤腥。
是以,两人来到红楼馆时,安静得让林照雪恍神,此情此景仿若来此祭拜丹野那日,好像下一刻便会瞧见柳娘来开门,引着她前往藏着隐隐啜泣声的后院。
哪知,再次来此竟是为了衔青,连同她自己都已经成了一缕幽魂。
楼怀川举着加厚的油纸伞,身旁恰好留出一人宽位置,伞面倾斜,倒像是在替别人遮阳。
他上阶,正准备叩门,便有人从里面拉开了,那人蓦地与身高腿长,站在跟前像堵墙似的楼怀川四目相对,惊得往后一退。
阳光映照在那人的脸上,竟然真的是柳娘。
柳娘眯了眯眼,逆着光有些看不清晰,她踏出门定睛一瞧便认出了楼怀川:“楼大人?”
楼怀川颔首:“我是来寻衔青的。”
“大人不知吗?衔青他......割腕殉情了。”柳娘狐疑道。
她见楼怀川面色如常,似乎并不惊讶,便立即明白他来此的意图不是为这个。
柳娘思量一瞬,面色有些凝重地侧身:“楼大人请进。”
楼怀川闻言并未立即动身,而是等着身旁的温度恢复正常,才将伞收起来踏进屋内,他站在门口环视一圈,选了个大堂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听说他还有个需要照顾妹妹,怎会如此轻易地自我了结?”
柳娘没有立即回答,她提起小方桌上的茶壶,为楼怀川斟了杯,似是有些犯难。
“这......”
“你且说便是。”楼怀川象征性安抚了下。
见他坚持,柳娘也不再犹豫。
“兴许是此前长公主出手了救他妹子,此后衔青便一直对殿下有种——不太正常的喜爱,诸如殿下在红楼馆用过的茶盏、筷勺或是夸过的物什,衔青皆要收在自己的一个箱子里,那些收不进去的,也会被拿走放在他的房内。”
林照雪下意识觑了眼楼怀川,他面上如常,只是眸子越发阴沉。
柳娘想了想:“哦对了,那个箱子也是殿下赠予的。
七日前,衔青忽然赎了身,将他收着的那些宝贝全部搬走了,我还当他是悲伤过度,想离开这片伤心地。
结果第二日,他又回来了,说是有东西忘了拿,但他并未去自己的房间,反而进了殿下首次来红楼馆的客房,他太久没出来,我察觉不对进去一瞧,人便已经断了气......
衔青此前的行径,整个红楼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会为殿下殉情其实也无甚奇怪的,且他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银两,除去赎身的,剩下那些也足够他那妹子过活了。”
林照雪听得五味杂陈,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衔青的确对她有些心思不假,或许也正如柳娘所说,这份爱慕比她想象的、感受到的更甚,但若说在衔青心中她与他妹妹谁更重要,林照雪觉得,还应当是他妹妹才对。
林照雪在楼怀川手背上点了点,写到:【你继续问,我上去看看。】
楼怀川眉头一拧,下意识看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