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当然是怒极而斥骂:“你这邪魔好不要脸,凡孞师兄一生干净,岂容你染指玷污!莫不是采补魔女不成,便将主意打到了师兄头上!!”
这人根本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一通狗屁噗噗乱放:“你又怎知采补受益之人不是你师兄呢?怎么…你被采过?!”
气的这和尚一连“你”了好几声,最后骂了句“无耻□□”罢休,面红脖子粗险些背过气去。
这人略略瞥了眼“岳离商”便错开视线,眸中不明意味叫季秋枫有些惊讶。
这张面孔季秋枫倒是略觉熟悉,不过他记得与此人并无太多交集,屠戮碧海生和囚困沉鱼场,他只堪堪见过这人两回。
彼时魔祖已然扰得天地混乱,处处炼狱满目疮痍,上修界叫苦不迭,下界民不聊生,真真是生不如死。
“蜀中大殇”帮凶之一,打得一手好算盘的男子,正是眼前这人——郑旁阿(ē)。
“我有个好东西,拿给你看好不好?”
才想到此处,便听到郑旁阿不大不小的声音响起,他总算放开了凡孞,手掌一翻,一架散发着丝丝黑气的算盘已然躺在掌中。
四方边框方正无圆,凑近可嗅到檀木香气,档与档间隔一指之距平行端立,皆穿梁而过,纵横交错,上下算珠圆润墨黑,一碰撞便发出清脆声响。
不止季秋枫,房间内只要识得此物的人俱是瞪大了眼睛,北望长老座下弟好几个弟子不禁揉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这这这……这不会是……”
“应该就是!”
“错阴阳。”北望长老一开口,众人俱是心头一沉,个个瞠目结舌悬心终死。
年岁小的弟子甚至已经腿脚发软有些站不稳了:“完了,这回死定了!”
“岳离商……”北望长老突然叫他,季秋枫抬眸看过去:“赶紧过来,站在我们身后。”
北望长老一行靠近门口,季秋枫离他们不过十来步,可是论距离,却是离郑旁阿更近一些。倘若这人杀心大起无人可幸免,站不站在一起都是死。
“多谢长老回护,离商感激不尽。”季秋枫再次致谢,不过这次并不是客套礼貌,而是危难之际他们居然没有丢下岳离商的想法,故而谢得诚诚恳恳十分真心。
碧海生内偶有仙尊弟子间不对付的也不是什么罕事,关起门来怎么说也是一家,即便不是自己门下亲传弟子,在外彼此回护也是彰显友爱门风,北望长老此举公正无端毫无私心,可谓大爱。
莲盏青灯封神识以饲魔早已不是独闻密辛,季秋枫之前所言并非胡诌。先知一般的季秋枫本是打算稍稍改弦易调,将此等密事摆到台面上,而非照猫画虎一声不吭地将所有人引向墨渊。
做好事不留名也并非全是善事一桩,岳离商这傻子做法直截毫不隐秘,却因后时魔印显征引来了无数猜忌中伤。
彼时清正殿上喧嚷不休,季秋枫一语戮心,将所有喧嚣悉数化作尘烟。
只一句话。
仅凭一句话,石破天惊划开雾蒙蒙似要落雨的天际,将岳离商钉死在了石柱上,接受刺骨锥心之罚。
岳离商几乎没有反抗,他只是环顾了一圈周围,而后将目光落在季秋枫的背影上,至于里间究竟携裹着怎样的神色,就不得而知了。
前时于外人面前,岳离商不过一个仗势跋扈的无知小儿,此行却高调无比,约莫是想要在其舅舅面前表现一番。北望长老见他似乎长了些脑子,竟也默不作声的由其开屏。
青葱少年嘛,谁不是跟一只开屏孔雀一样,“花枝招展”只为搏几分亲朋长辈的好颜色,若得夸赞,尾巴更是要翘上天。
心头各有九九,却都被郑旁阿这位不速之客打断了计划。
“哄!”外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庙宇外侧像是被一道惊雷炸过,霎时间林木倒伏地表龟裂,竹叶受了惊扰于空中纷纷飘扬。那道门不堪重负,四分五裂后被一大群傀儡抓碎。
黑压压的身影鱼贯而入蜂拥而至,有穷天弟子早列阵以待,不过也只能暂时阻挡。
“阿孞师兄……”郑旁阿的目光在凡真和其余众人间来回一圈,语气认真:“死一个,抑或是一起死,你会怎么选择?”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普通人两相对照自是避重就轻而择,凡孞却无法做出任何一种选择,君子如竹,自是宁折不弯。
“你可以…杀了我!”
郑旁阿被他的第三抉择笑到了,愈发觉得这人有趣得很,忍不住凑近蹭了一下凡孞的脸颊:“哈哈哈……我同你玩笑呢。你这样有趣,我可舍不得杀了,扒光了丢在榻上多好玩……”
众人:“……”
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众人虽然不耻却无人敢开口。
眼见郑旁阿收回了错阴阳众人提起的一口气才稍稍放下。郑旁阿也懒得同这群酒囊饭袋纠缠,揽紧凡孞眨眼间消失了。
一团墨色掩在众人面前,走时轻飘飘一句话撂下:“既见故人,今日便不开杀戒了。”
仁慈得仿佛再世佛陀,光辉普照世人。